时间门外
字体: 16 + -

第十九章:飞艇与长城

    摩利在飞艇甲板上,望着身下云卷云舒。

    有时,飞艇会撞进挡在航线上的云山之中。

    要是在雷雨天气,撞进这么个云堆里,无疑是把整船的人葬送进了雷霆编织的死亡之网。因此,飞艇只有在晴朗时候才可飞行,最好还要是万里无云的极好天气。

    然而,在这处于热带的南境城市,不下雨都已是万幸,有些云是无可避免的。

    这时,飞艇船长来到摩利身边:

    ”大人,上面冷,我建议您到底下去躲躲。而且那位总是披着大衣的大人又在抱怨了。”

    他话里指的自然是希尔了。纳尔森从一开始,便为了防止恐高症的发作,躲进了舱中去睡觉。况且,他连河船都晕,更不用说飞艇了。

    希尔呢,一上了飞艇,便在上面仔仔细细逛了一圈,东摸摸西敲敲,赞叹着这几十年来飞艇的变化。她说这艘比自己上次乘坐的那一艘有气派多了。

    不过没多久,她便又厌恶了这长时间的飞行,嚷嚷着要在海边停下来晒晒太阳玩玩水。

    奈何这飞艇属于运输类型,体积巨大,十分笨重,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它依靠艇身之下四颗巨大的青**石驱动,要让它沿着航线行驶下去就已经让那些船员们费尽了力气。

    即使他们人数众多,并且都是拥有青色气级幻气的精英。

    摩利无奈地笑笑:”不用管她,她叫一会儿就累了,累了就睡了,把她当个小孩儿就行。”

    船长听了这话摸着胡子哈哈笑起来:”大人,我原本以为你们贵为教会高层,不是一脸严肃就是趾高气扬。现在才知道,不仅有您这样平易近人的人物,也有底下那位大人般……真性情的女子。”

    摩利听了这话也觉得好气好笑。

    他开始喜欢上了这位船长。在教会中,作为主教,信徒们都对他毕恭毕敬,从不敢多说一句冒昧的话。

    而到了那些由王室领导的静悼军面前,或者偶尔接见几个贵族,对方虽然表面使用敬语,一脸尊敬的模样,但从他们的眼神中便可轻易看出,他们在内心并没有把自己这个“主教”放在眼里。

    在这样的巨大落差中活了无数日月,他原已经习惯了自己这微妙而尴尬的位置,此时,这位船长却能对自己放下心中的任何成见,只当做萍水相逢的朋友来对待。

    尊敬,是对平常人的尊敬。友好,是对乘客应有的友好。

    这让摩利心情放松,看着周围掠过的云雾,也觉得它们柔软轻盈了许多。

    ”我们还有多久到?”尽管知道答案,摩利也不愿就此结束了这场难得的平等对话。

    ”还有三天呢。从南境到北境,再到诺曼的封雾长城,这么长的距离,除了飞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飞越,再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能更快了。还好诺曼在地图上是横着躺在腾恩北面的,否则,飞三天还远远不够呢。”

    船长捋着胡子,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等你们到了诺曼偏北的地方呢,就只有骑马去长城咯。越往北就越冷,到了那里,连马都需要披着裹了棉的甲胄才不会被冻得走不动路。要是飞艇再敢往北飞,说是会在空中被冻成冰块也毫不夸张。

    我去过一次距离长城不远的一座小城,永远也不想再去第二次了。虽然,看马儿被冷得不停跳踢踏舞,也确实有趣。”

    ”哈哈,”摩利仰头笑了起来,已经多久没有这么轻松地笑过了?只是笑,已经让他感到十分过瘾,”要不是任务在身,我们也没人想每十年都去一次的。”

    这时,希尔披着大衣,百无聊赖地从船舱中走上来,嚷道:“主教大人,船长大人,你们两位”大人”在说些什么呀?笑声差点把飞艇都震歪了。”

    “反正不是在说你的坏话。”摩利难得对自己这个费人心神的女徒弟开了句玩笑。

    ……

    三天很快过去。

    摩利这几天过得很愉快。将下飞艇时,他与船长作别,说希望下次也能乘上他的飞艇。而他并未因此向对方提出什么负责接送的要求。

    缘分总是缘分,一强求了就变味儿了。这么多年下来,摩利早已参透了人事的微妙。

    除了必要的任务不得不做,多交朋友,少交朋友都没有必要。最后还是得自己和自己去尝尽隐秘的心酸,自己和自己去分享真实的喜乐。

    摩利,希尔,纳尔森三人走下许久才艰难稳住的飞艇。

    诺曼冬季的雪,比记忆中大了几分。

    此处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可供飞艇停留,周遭除了无数在空中翻飞的雪花,一望无际。在诺曼,这样的地方并不稀奇。

    这个国家本就是在建在平原之上,相比于腾恩辽阔的疆域,复杂的地形,这个国家显得单调了许多,也直接了许多。

    静悼军扎营在附近,但此时大雪漫天。有一队人冒着风雪前来迎接,好歹可见他们的诚意。

    “主教大人,我们是护送三位的队伍。我是队长肯,”他指指身旁一人,“这是队长山姆。请先到帐里休息片刻,等雪小些再随我取马。”

    诺曼人说话果然言简意赅,不像腾恩那般拐弯抹角,甚至于表里不一地腹诽。

    这支队伍有三十二人。

    静悼军中,最基础的单位是“队”。若按照规定,每队队长带领十六人。队之上为帐。每帐统领率领十六队,二百五十六人。帐之上为旅。每旅将军指挥十六帐,四千零九十六人。最后,旅之上为军。一军之长为元帅,只有一人,统帅十六旅,六万五千五百三十六人。

    教会在腾恩与诺曼的地位远低于王室。因此,此两国的静悼军元帅都由国王直接任命,名义上为象征教会的武装,实际上只对王室负责。

    不过,在诺曼,由于人口较少,静悼军的规模远没有腾恩这般庞大。

    喝下了一碗热腾腾的烧酒,烤着烧得正旺的炭火,三人的身体温暖了许多,都想在帐里再多呆上一会儿。

    摩利问道:“大部队仍驻扎在图库盆地吗?”

    那与教会三人同坐在桌边的肯队长回道:“是的,诺曼军队还在盆地之中,等气候好些就上路前往长城。诺曼腾恩两国的静悼军联军,在一个月前便出发前往,此时应该已经驻守于长城了。”

    好在静悼军除了监视和控制教会外,还有些值得存在的价值。起码他们名义上作为给教会效力的武装,不像国家军队那般懒散,至少是把防御翼人当作了首要任务。

    “除了烧酒,你们不是还有羊奶吗?怎么不见拿出来?”希尔关切的问道,可见她对于羊奶有着不一般的期待。

    肯回道:“今年冬天来得早……听牧民说,羊被冻死了不少,羊奶便没有剩许多。”

    “可我喝不惯烧酒啊!以往冬天都没有这么冷。”

    “今年确实是极难遇到的严寒气候……”

    摩利拍拍手,起身把帐门掀开一条缝,雪花飘了几片进来。而外面的雪已经小了不少。

    “该上路了。”

    摩利不管希尔的抱怨和抗拒,命令纳尔森拉着她赶紧出门。因为这,纳尔森的手臂上便多了几道红红的抓痕。他呲牙咧嘴忍着痛,不敢打也不敢骂,只忍气吞声着。

    两队静悼军三十二人,都跟着三人一起,骑上了马。

    雪越来越小,众人加快了行进速度。马匹踏着还不算太厚的积雪,并未多么费力。积雪之下有枯黄的断草。

    摩利见远处有几只雪狼面朝这边,望着众人的行动轨迹。好在它们不敢有一点发起进攻的兆头。

    诺曼人民善骑射。静悼军多从本地招人,于是队伍中也有不少把黑羽弓箭背在身后的人。他们能够在狼群还未到达跟前时,便把它们准确射杀。它们定是已经尝过了这群黑甲怪人的厉害。

    行了许久,当太阳西沉之时,众人终于在视野尽头看到了一条横贯地平线的白线。就算距离如此之远,也需人把头从左到右转上半圈,才能完整目睹它的整体长度。

    它身为一座城墙,左右连接着绝疆山脉与白澜山脉。而它的顶部,竟也与那巍然高耸的山峰一样,耸入了云端。

    这就是在这个世界里,宏伟无朋的封雾长城。

    教会三人见了目标,驱使着马匹小跑起来。

    然而,跑了许久,长城还是静静立在远处,众人好似根本没有靠近一点。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又放慢速度,让马匹可以在更长时间里在雪地上行走。

    终于,当太阳沉入地平线,只剩下些昏黄日光,染红半边天空的时候,众人终于来到了封雾长城的脚下。

    到了它的面前,众人更是感受到了它的宏大。他们抬头望去,城墙表面结着厚厚的冰壳,不见墙体。再往上看,整座城墙隐在了云雾之中,无法估算高度。

    凭着人类,究竟是如何能够修建起这样的建筑?就算是人族都有着千年的寿命,恐怕也需要无数人的牺牲,和不止两代人的努力。

    或者,人类祖先真有什么无比强大的能力,只是在历史长河中被遗失了?

    众人来到封雾长城内侧的城堡之中。见主教和两位副主教来了,驻守于此的两位静悼军将军迎了出来。

    两位将军,代表着光是驻扎此地的静悼军,就有八千多人。摩利放心了些,看来王室还并未昏庸到不把这十年一次的亚特兰战役当回事。

    简单的接待之后,将军说了目前的情况。

    翼人还不见踪影,亚特兰天空城也还未出现在观察范围之中。距离大战打响,还有一段时间。

    一位将军吃下一块烤肉,放下刀叉后问道:“三位大人是否要去长城顶部确认?”

    摩利询问地看看希尔与纳尔森二人。纳尔森赶紧摇摇头,希尔却是两眼放光,说道:

    “去啊去啊,现在就去。我真是想念那种俯瞰墙外世界的感觉啊。”

    墙外,是不属于人类的世界,也是充满未知的地带。在远古就已存在的精灵与兽人,因为这长城,早已与人类断绝了任何来往,也早已无法再威胁到人类的生存。

    片刻之后,众人走到了升降梯之前。升降梯底部有青之魔石,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拥有青色幻气的军官前来充能。魔石可以减轻升降仓的重量,使驻守于长城顶部的士兵在转动绞盘时更轻松些。

    升降梯启动了,除了摩利,希尔,仓中还有一位将军随行。

    脚下的事物越来越小。不久,地面站岗的士兵变成了比蚂蚁还要微小的事物,而那算得上高大的城堡此时也只有小指甲壳的大小。最终,所有可见之物都隐于了一团云雾之中。

    他们已经进入了天空。

    摩利抬头望,头顶除了若隐若现的城墙和几根粗壮的吊索,没有任何可见之物。

    人总是习惯往下俯瞰,却常忽略天上的事物。

    而翼人,却总是从天上发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