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记 公主的征途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市道上，今夜的动乱到后半夜，已经被上面强势镇压了下去，数不清的道上“鸽子”被抓了进去。
还是女生心细，韩薇薇在半路砸了一家服装店，溜进去带杜月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此时，吴门安静地看着前方的道路，驾驶着缺了一只车灯的出租车，开向金水区。
邻座上，韩薇薇不断搓着双手，呵出白色的雾气，温暖冻僵的指尖。
“很冷吗？”吴门忽然问了一句。
“冷呐。”韩薇薇哆哆嗦嗦的，缩了缩脖子，“要支配超自然的力量，理应付出相应的代价。你们炼金师不用付出代价么？”
“哼，”吴门会心一笑，看了女孩一眼：“无时无刻不在支付代价。炼金回路流通的时候，就像有无数条蚯蚓在你体内爬行。”
“听起来很恶心。”韩薇薇吐舌头。
杜月衡安静地坐在后排，像只没有灵魂的布偶。今天她经历了太多可怕的事情，已经没有心情去关注为什么韩薇薇可以凭空变出那么大一堵冰墙，为什么吴门能一抓手就能扭曲钢铁的护栏。
女孩隐隐意识到，在她眼见的世界之外，还存在着一个她平时无法触及的新世界。而吴门，还有那个坐在她身边的女孩，就是新世界的宠儿。
吴门注意到杜月衡的异常，张口想要安慰什么，可想了想，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这个世界上，迟早有一天，所有人关于童话的幻想都会破灭，被铁一样冰冷的现实撞得头破血流。
没有手握权力，你就只能像一条狗一样夹着尾巴做人。而手握权力，就要铭记，权利的游戏一旦开始，只会有两种结果，第一是赢得更大的权力，第二是一败涂地，身败名裂，甚至命丧黄泉。
没有中间地带。所以善良的人，天真的人，懦弱的人，不经历深彻骨髓的痛苦，无法体会什么叫做“坚强”。
韩薇薇给吴门打了个眼色，后者却沉默地摇了摇头，示意让她冷静一会，自己理清思路，决定是要继续软弱下去，还是选择坚强。
车子沉默得开着，很快进入金水区的地界。吴门此前已经通知杜家，杜月衡平安无事，所以视线尽头出现杜家灯火通明的别墅时，对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没有丝毫意外。
“等一等。”一直沉默的杜月衡忽然抬起头，仍然有些红肿的眼眸通过前座的后视镜，认真地看着吴门的眼睛：“生活一向如此糟糕，还是偶尔如此？”
吴门想了想，看着女孩红肿的小脸，说：“善良的人本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潜台词是，生活一向如此糟糕。
“那善良的人，要如何不受欺负？”杜月衡抽了抽鼻子，抿唇，眸光闪闪。
“学会坚强。”吴门回头，认真地看着杜月衡闪烁着泪光的眼睛，声音低沉，“杜月衡，每个人小时候都会认为生活很美好，可等他们长大了，会发现现实往往并非如此。我们都不愿意和铁一样坚硬的生活硬碰硬，可有时候，我们真的用尽全力去撞了，会发现，偶尔，生活的铁壁，也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我懂了。”杜月衡终于流下眼泪，又狠狠地擦去，咬牙，声音哽咽，带着哭腔，“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哭泣，我所有的眼泪，都会在黎明降临之前流尽……所以，所以，先让我哭会，再带我去见爸爸，好么？”
吴门停下车子，沉默地点头。
那是吴门这辈子第一次认真地听一个人的哭声，那么悲伤，那么声嘶力竭，像是极北荒原雪狼的嚎叫，仿佛这样，就能战胜黑夜带来的绝望，以及恐惧。
独光束静静地照射前方，杜家血腥尚未散尽的门前，杜人往嘴唇抖动地看着那辆忽然停下来的车子，极力克制自己忍不住想要飞奔向前的双腿。
他知道，女儿需要时间，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消化今夜所遭遇的一切。
易瑶站在人群靠前的地方，看着那辆撕开夜幕，安静停靠的车子，心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总算，吴门安全地把人带回来了。
“周露，那个猎人，黑，究竟什么来头？”人群中间，负责羁押唐先生的从者汤姆，一身深色皮夹克的张海，忽然问。
“黑？”周露正在心里懊恼没能抓住那个老滑头，反而让他摆了一道，脚腕扭伤，闻言好看的眉头一挑，说：“听说……他经手的任务，成功率是100％，从未出现过意外。”
“那是当然。”苏铁笑得人畜无害，推了推脸上的眼睛，看着那辆明显是抢来的出租车，意味深长地说：“毕竟，那个男人，曾经有三分之一的可能，会登上这座城市的王座。”
“你是说……”周露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没错，”苏铁眯眯眼，一字一顿，“荆远集团御三家之一，吴家前任少主，吴门！”
“曾经，这座城市的‘王‘，拥有‘杀破狼’三颗将星。”张海点燃一根香烟，抽着，吐出苍白的烟雾，声音沧桑，“可如今，王座上的年轻人，只剩下一个了。”
“可历代王朝的中兴者，谁说一定要是皇帝呢？”苏铁哼哼地笑了起来，“成王败寇。权利的游戏，谁登上王座……历史，就是谁说的算！”
吴门安静地听着哭声从大变小，从嚎啕大哭到低声抽噎，然后终于一句“对不起，我好了”。
韩薇薇没说什么，推开车门，走到路边行道灯之间的阴影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尖。
吴门想了想，问：“会开车吗？”
“爸爸有教过我。”杜月衡揉了揉红红的鼻尖，声音带着沙哑。
“好。”吴门打开车门，迈出一只脚，回头：“从今往后，公主不再需要骑士。这一路你将独自前行，但你不必惊慌。因为属于女王的军队，就在前方。”
吴门看着杜月衡的眼睛，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女孩干净的眼睛里悄然发生质变。
既然决定扛起家族的旗帜，那么免不了孤身一人到达终点。
杜月衡深吸一口气，平静地推开车门，坐到驾驶座的位置。
发动车子，驶离这片凝固的空间之前，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女孩忽然降下玻璃窗，看着吴门挺拔在路灯下的身影，问：“吴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吗？”
这一次吴门想了很久，微微低头，牵起嘴角，声音黯沉：“我是杀手，行走在黑暗里的杀手，我的公主。”
“我猜到啦。”杜月衡笑了起来，目视前方，踩下油门，说：“其实……”
骑士不需要公主的爱，从来只有公主需要骑士的爱。
再见了，旧时光。
希望在余生里，还能遇见你。
那辆出租车绝尘而去，像是古代出征的战马，昂首挺胸，奔赴血与火的战场，没有回头。
吴门静静地站在路灯下，目送杜月衡踏上黑暗的征途，双手插在黑色的风衣口袋里，半长的头发在夜风里划过眉梢。
还是女生心细，韩薇薇在半路砸了一家服装店，溜进去带杜月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此时，吴门安静地看着前方的道路，驾驶着缺了一只车灯的出租车，开向金水区。
邻座上，韩薇薇不断搓着双手，呵出白色的雾气，温暖冻僵的指尖。
“很冷吗？”吴门忽然问了一句。
“冷呐。”韩薇薇哆哆嗦嗦的，缩了缩脖子，“要支配超自然的力量，理应付出相应的代价。你们炼金师不用付出代价么？”
“哼，”吴门会心一笑，看了女孩一眼：“无时无刻不在支付代价。炼金回路流通的时候，就像有无数条蚯蚓在你体内爬行。”
“听起来很恶心。”韩薇薇吐舌头。
杜月衡安静地坐在后排，像只没有灵魂的布偶。今天她经历了太多可怕的事情，已经没有心情去关注为什么韩薇薇可以凭空变出那么大一堵冰墙，为什么吴门能一抓手就能扭曲钢铁的护栏。
女孩隐隐意识到，在她眼见的世界之外，还存在着一个她平时无法触及的新世界。而吴门，还有那个坐在她身边的女孩，就是新世界的宠儿。
吴门注意到杜月衡的异常，张口想要安慰什么，可想了想，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这个世界上，迟早有一天，所有人关于童话的幻想都会破灭，被铁一样冰冷的现实撞得头破血流。
没有手握权力，你就只能像一条狗一样夹着尾巴做人。而手握权力，就要铭记，权利的游戏一旦开始，只会有两种结果，第一是赢得更大的权力，第二是一败涂地，身败名裂，甚至命丧黄泉。
没有中间地带。所以善良的人，天真的人，懦弱的人，不经历深彻骨髓的痛苦，无法体会什么叫做“坚强”。
韩薇薇给吴门打了个眼色，后者却沉默地摇了摇头，示意让她冷静一会，自己理清思路，决定是要继续软弱下去，还是选择坚强。
车子沉默得开着，很快进入金水区的地界。吴门此前已经通知杜家，杜月衡平安无事，所以视线尽头出现杜家灯火通明的别墅时，对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没有丝毫意外。
“等一等。”一直沉默的杜月衡忽然抬起头，仍然有些红肿的眼眸通过前座的后视镜，认真地看着吴门的眼睛：“生活一向如此糟糕，还是偶尔如此？”
吴门想了想，看着女孩红肿的小脸，说：“善良的人本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潜台词是，生活一向如此糟糕。
“那善良的人，要如何不受欺负？”杜月衡抽了抽鼻子，抿唇，眸光闪闪。
“学会坚强。”吴门回头，认真地看着杜月衡闪烁着泪光的眼睛，声音低沉，“杜月衡，每个人小时候都会认为生活很美好，可等他们长大了，会发现现实往往并非如此。我们都不愿意和铁一样坚硬的生活硬碰硬，可有时候，我们真的用尽全力去撞了，会发现，偶尔，生活的铁壁，也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我懂了。”杜月衡终于流下眼泪，又狠狠地擦去，咬牙，声音哽咽，带着哭腔，“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哭泣，我所有的眼泪，都会在黎明降临之前流尽……所以，所以，先让我哭会，再带我去见爸爸，好么？”
吴门停下车子，沉默地点头。
那是吴门这辈子第一次认真地听一个人的哭声，那么悲伤，那么声嘶力竭，像是极北荒原雪狼的嚎叫，仿佛这样，就能战胜黑夜带来的绝望，以及恐惧。
独光束静静地照射前方，杜家血腥尚未散尽的门前，杜人往嘴唇抖动地看着那辆忽然停下来的车子，极力克制自己忍不住想要飞奔向前的双腿。
他知道，女儿需要时间，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消化今夜所遭遇的一切。
易瑶站在人群靠前的地方，看着那辆撕开夜幕，安静停靠的车子，心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总算，吴门安全地把人带回来了。
“周露，那个猎人，黑，究竟什么来头？”人群中间，负责羁押唐先生的从者汤姆，一身深色皮夹克的张海，忽然问。
“黑？”周露正在心里懊恼没能抓住那个老滑头，反而让他摆了一道，脚腕扭伤，闻言好看的眉头一挑，说：“听说……他经手的任务，成功率是100％，从未出现过意外。”
“那是当然。”苏铁笑得人畜无害，推了推脸上的眼睛，看着那辆明显是抢来的出租车，意味深长地说：“毕竟，那个男人，曾经有三分之一的可能，会登上这座城市的王座。”
“你是说……”周露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没错，”苏铁眯眯眼，一字一顿，“荆远集团御三家之一，吴家前任少主，吴门！”
“曾经，这座城市的‘王‘，拥有‘杀破狼’三颗将星。”张海点燃一根香烟，抽着，吐出苍白的烟雾，声音沧桑，“可如今，王座上的年轻人，只剩下一个了。”
“可历代王朝的中兴者，谁说一定要是皇帝呢？”苏铁哼哼地笑了起来，“成王败寇。权利的游戏，谁登上王座……历史，就是谁说的算！”
吴门安静地听着哭声从大变小，从嚎啕大哭到低声抽噎，然后终于一句“对不起，我好了”。
韩薇薇没说什么，推开车门，走到路边行道灯之间的阴影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尖。
吴门想了想，问：“会开车吗？”
“爸爸有教过我。”杜月衡揉了揉红红的鼻尖，声音带着沙哑。
“好。”吴门打开车门，迈出一只脚，回头：“从今往后，公主不再需要骑士。这一路你将独自前行，但你不必惊慌。因为属于女王的军队，就在前方。”
吴门看着杜月衡的眼睛，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女孩干净的眼睛里悄然发生质变。
既然决定扛起家族的旗帜，那么免不了孤身一人到达终点。
杜月衡深吸一口气，平静地推开车门，坐到驾驶座的位置。
发动车子，驶离这片凝固的空间之前，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女孩忽然降下玻璃窗，看着吴门挺拔在路灯下的身影，问：“吴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吗？”
这一次吴门想了很久，微微低头，牵起嘴角，声音黯沉：“我是杀手，行走在黑暗里的杀手，我的公主。”
“我猜到啦。”杜月衡笑了起来，目视前方，踩下油门，说：“其实……”
骑士不需要公主的爱，从来只有公主需要骑士的爱。
再见了，旧时光。
希望在余生里，还能遇见你。
那辆出租车绝尘而去，像是古代出征的战马，昂首挺胸，奔赴血与火的战场，没有回头。
吴门静静地站在路灯下，目送杜月衡踏上黑暗的征途，双手插在黑色的风衣口袋里，半长的头发在夜风里划过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