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图
字体: 16 + -

第十九章 家规

    有人第一次见,有人第二次见。

    大长老是第二次见,第一次是在涧冢。

    王林第一次见,但他没有慌张,他没见过,但他听过。只是先前他以为那些人说的太夸张,是假的。

    数十道身影向王林走去,数十道身影手提木剑。

    木剑颜色有些暗沉,像是有些年代的古物。它的剑锋并不锋利,因为它其实并不是剑,而是戒尺。是家族里拿来惩戒犯错族人用的。

    王林警惕的盯着那数十道身影,脉力运转,弱水剑法第八式——一川红发动。

    同时,数十道身影极速融合,一轮阴阳眼从剑柄凝聚出现,阴阳眼旋转前移,穿在剑上。然后辰羽举起剑就那么拍了下去。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像极了先生用戒尺打不听话学生手心发出的声音。

    “嘣”

    两道身影同时反向极退而去。

    所以人哗然。

    没有人发现在门殿后面的书殿三楼,有一个在仔细写楷书的中年人抬起了头。他望着窗外枝丫上未南归的燕道了句:“倒是把好剑啊。”

    广场上,王林震惊的抬起头。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震惊。一个只有准乾坤境修为的人,在和他对剑的时候居然平分秋色,这已经不是天赋问题,而是他的剑法已经超越了自己几个档次的存在。

    王林问道:“这是什么剑法?”

    辰羽如实道:“家规。”

    “再来!”

    王林运掌,一掌打在剑柄,剑飞速向辰羽冲去,辰羽不退反进,速跑,“登山”步踏出。剑至,辰羽在空中。

    脚尖轻点在剑上,再次“登山”步运起,辰羽跳到了更高处。

    木剑奋力掷出,和王林掷剑的动作如出一辙,只是速度上稍逊些。

    但都够了。

    黑色长袍袖口,有道白光闪出。向王林飞去。

    王林依旧站那,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他体内的脉力溢出,附着全身。他不需要躲。原因很简单,辰羽实力太弱了。

    木剑贴着他的脸颊划过,向后飞去。他顺势抓住了木剑剑柄。然后,他转身,把剑搭了上去。

    搭,当然是搭在肩膀上。能看见,黑袍的衣角有些破碎,那只右臂半垂在那,依旧不能动弹。

    辰羽背对着王林,看了一眼搭在肩上的木剑,脸色平静。没有一丝慌张。

    他已经习惯了,从涧冢到奕城,他遇到过很多次。

    只是他有一点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总喜欢把剑搭在自己脖颈上和自己说话。

    如果换做是他,他一定会先切断他的动脉,再对着他的头颅唠唠嗑。

    “你输了。”王林说道。

    辰羽不想说话,于是回答王林的是一阵秋风。闻着有淡淡的桃花香,可能是从崖坪的那扇破门后传来的。

    秋风拂起了王林洁白长衫的衣角,拨弄起他的头发。

    那头被一根白绳系起的头发开始摇摆。然后挣脱了白绳的束缚,在风中散开长发开始活泼起来,在风中翩翩起舞,就在那一刹那,长发齐齐断开。它们彻底自由,也彻底失去生命。

    长发飘散,散落一地。

    没有人出声,像是在祭奠王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轻声踩地,紫罗兰的香味散发。她走近王林的身边,擦过王林的肩。王林看着她把手伸到了辰羽的腋下,看着她把他肩膀上的木剑拿下,再看着她搀扶着他离开。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直到擦肩而过也没有看他一眼。

    原本的一句“师兄”也没有。

    原来,阁楼上的担心目光都是给他的,原来,是自己输了。

    可是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输了?他转身大喊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人回答他。辰羽不会告诉他,他的阴阳剜能割开脉力。

    此时的他已经被南宫婉儿搀扶着走上了那条石道。

    石道上,南宫婉儿责怪道:“干嘛要这么拼命?把自己弄成这样,你看,衣服都破成这样了。”

    辰羽没有说话,连眨了几下眼睛,学着小年装起了无辜。

    他有些怕这个师姐,如果现在顶她一句,她肯定会揪着自己的耳朵教育吧。

    一只玉手揪住了辰羽的耳朵。

    “怎么,你对师姐有怨言?”

    辰羽立即摇头,眼里充满无奈。

    视线拉长,在王林眼里,那两道背影变得那样的和谐。一身白衣挡住了他的视线。

    南义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太自大了。”南义道:“昨天,我拔剑了。”

    “真的,你太自大了。”

    说完,南义转身而去。

    三句没有联系的话,王林却愣了好久,他抬起头,看向那个老人,老人依旧是慈祥的笑容。他负手在背后,也看着他。

    突然,他明白了。

    剑气冲天而起,他把剑挥向了自己的头发。

    削发!

    只为明志!

    那条系发的白绳藏进了袋子的最深处。他朝阁楼深深鞠了一躬。

    最终,转身向山下走去。

    “他去哪?”南宫门主问道。

    老人捋了捋胡子,笑道:“学那个兔崽子吧。”

    想到那个兔崽子,南宫门主也笑出声来,道:“能混出个名堂,终究还是好的。”

    兔崽子?要忌有些好奇,他转头,悄悄问道:“兔崽子是谁?”

    襄文道:“兔崽子啊,应该是西子吧……”

    石板道落满了秋叶,今早辰羽都见着有人拿扫帚,扫过几遍。

    从早到现在也就过了几刻钟,居然又铺上了一层。

    秋风瑟瑟,辰羽抬起头,望向书殿三楼的木窗,那里有只振起翅膀向南飞去。留下窗台架上的几只毛笔在风中摇晃。

    枝头丫杈上的杏叶最终熬不过风的摇拽,飘落下来。

    落在辰羽的紫发上。

    南宫婉儿伸手将它摘下,说道:“其实,我以前一点也不喜欢秋天。”

    辰羽想不明白,问道:“为什么?”

    琉璃的眼瞳露出甜美的笑意,她抱着辰羽的手臂说道:“因为我遇到你啊。”

    突然间,有股暖意从辰羽心头升起,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所以,他变得很慌张。一抹淡红从他耳根显现,瞬息间便填满了他的脸颊。

    当初那个冷漠的少年也会害羞?南宫婉儿像是发现了天底下最好玩的事,她伸手想去掐一把。却被一只雪白的猫爪子抢在了前头。

    有团雪白色的球艰难的爬上辰羽的肩。

    它用爪子抓了抓那张淡红色的脸,有用嘴舔了舔,然后它全身的毛都竖起,又伏下。

    它坐在辰羽的肩,一脸呆萌的看着。最后它纵身一跃,跳进了旁边香沁的怀抱。

    轻灵的笑声响起。

    配着天上被几片云遮挡的红日,配着散落的秋叶,再点缀上还未飞出天际的单燕。所以的所以形成了一幅景,这幅景美不胜收。这幅景被收在不远处的老人眼里。

    老人充满笑意的摇摇头,感叹道:“年轻,真好。”

    礼祭在傍晚的时候终于结束了。要忌回到院里就大发牢骚,不停摇头,说着今日的无趣。

    说的有些渴,斟茶自饮,又继续叨唠,不过这次叨的是辰羽。要忌道:“没发现啊,原来你这么强,你是怎么做到的?”

    辰羽知道他问的是自己学剑的事情,但他还是装了次糊涂。

    “什么?”

    “切切切,不说,那就不问了。”要忌撇嘴,不屑道。他再次灌了口茶,问道:“这大小姐一天都在这里?”

    辰羽皱了皱眉,不是太明白。

    要忌举起杯道:“连茶都换成了紫罗兰的香茶,她怎么可能没来过。”

    他快步走到床边,整个人盘腿坐了上去。辰羽坐在床的里头,上午回来之后,他一直在床上休息。

    要忌一脸好奇的盯着辰羽,道:“你老实说,你和大小姐是什么关系?”

    辰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师姐。”

    “不可能,我都看见了,那看你的眼神,那种表情……”他越说脸上的表情越向往,就同自己身在其中,辰羽越发觉得那张脸欠揍。于是,他拍醒了怀里的小年。

    夕阳下的两只雁,在赶着回家。

    有猫叫声传来,紧接着听见有人愤怒的喊道:“靠!你这只死猫,居然敢把尿尿我头上,我宰了你!”

    叫喊声大的让房梁也有了一丝松动,飞过屋顶的两只无辜大雁被震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