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酒封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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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冷月红莲掌间开

    月。

    是冷的。

    月又怎么会是冷的?

    因为看月的人心是冷的。

    心冷的人无论看什么东西都会感觉是冷冰冰的,哪怕前面是一个令所有男人都会疯狂的绝世美女,在这样的人眼中和路边的石头也没有任何区别,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块石头长得漂亮一些。

    人的心为什么会是冷的?

    因为他们看到了死亡。

    还有比死亡更恐怖的存在,绝望。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击退妖兽们的攻击了,也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次手中的兵刃,人们的眼神空洞而又麻木,只是变成了机械的挥手然后等待着被一拥而上的妖兽扑成碎片。

    血流成河、尸堆如山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惨烈。

    这里,是送葬场,而所有的人都是在赶赴黄泉的路上。

    这一切的刽子手便是那永无止境的妖兽!

    这里,是天门山外。

    从为忠贤进入天门山中后,天门山外原本淡了的大雾又变得浓烈。人们已经有些习惯了这浓稠如奶的大雾,所有并未多想,没有人会管住这不起眼的雾,虽然这雾中暗藏杀机。

    一只妖兽就像是最灵巧的猫一样,从雾中走来,是那么的悄无声息。

    事实上,它的确是猫,不过是大了一些的猫。

    它的身后,无数只形形色色的妖兽走了出来,浓雾成了它们最好的掩护。

    一个大汉在营地中忍不住的抱怨着些什么,他混然没有察觉到已经到来的灭顶之灾。当他感觉自己的头上湿漉漉的,就像是被雨淋湿了一样,他抬头看去,却再也没能把头低下。一只妖兽咬住了他的脖子,在空中胡乱的甩着,连一丝惨叫声都没有发出,他便死在了天门山中。

    惨案,犹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发生。

    当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早已经落在了妖兽的包围圈中。

    不解,疑惑。这些人直到死都没能明白,明明是被人族狩猎了无数年的妖兽为什么会成了最狡猾的猎人。

    也许妖兽会告诉他们答案,但可惜的是,没有人能听懂妖兽们的嚎叫代表着什么意味,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嚎叫声没清楚一分,他们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它们从何而来?是谁能将没有什么脑子的妖兽统领起来?

    没有人知道答案。

    他们可能要做个死不瞑目的冤魂。

    南宫剑驰看到白雾中闪烁着的妖兽那凶残的眼睛和犹如刀锋一般的利爪,心情沉重不亚于此刻正在地底的南宫飞羽。而他此刻心中的疑惑也不亚于那些死去多时的冤魂。

    妖兽们兴奋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好像在相互呼应。这对人族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血腥的气味让这些妖兽们变得更加的狂躁和凶残,从小生活在广元州的南宫剑驰自然知道面对兴奋起来嗜血的妖兽群,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是他现在好像已经无路可选。他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一个人,他更是南宫家的骄傲, 是广元州无数百姓的父母官,是星帝陛下最忠实的大臣,他代表着是帝国的意志,是帝国的力量,也是帝国的骄傲!

    帝国,所向披靡,怎么可能会有败退?

    南宫剑驰长叹一声,他将自己的衣袍收拾的很整齐,上面就连一丝灰尘都没有。他把象征南宫家族地位的玉带别上,将星帝赐给他的宝剑抽了出来。

    宝剑很耀眼,也应该耀眼。南宫剑驰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宝剑,即使它现在已经足够的明亮,但是他还是不打算停手。

    “世人都知道我弟弟南宫飞羽是神将,而我这个当哥哥的好像只是个文绉绉的文官,虽然是一州持节令,但是在尚武的帝国好像没什么说话的份量,其实啊,他们都不知道,论打架,南宫世家,南宫剑驰认第二,谁敢认第一?”南宫剑驰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这柄剑在说,他的身上生出前所未有的豪气,仿佛这一刻,他不在是朝堂上那个唯唯诺诺的南宫好人,而是帝国最骁勇善战的战士!

    他迈出一步,营地四周受到无形的牵扯,挡在他前面的所有东西皆化为虚无。

    他挥剑,一道长约数十丈的剑芒激射,淡蓝色的星力就像是索命的滕曼,妖兽沾染上一丝便化为脓水。

    南宫剑驰将宝剑重重的插在地上,腰板挺直就像是雄伟山峰,双手抱臂于胸前,一腔热血化为惊雷滚滚,

    “南宫家,南宫剑驰在此,谁敢取某项上人头?”

    声音如雷,滚滚不绝!

    冷。

    无论是道一学院的一干道士还是烂陀寺的一众光头,亦或者是雪女峰的仙子无数,无一例外都感到全身上下彻骨的寒冷,这种感觉好比是数九寒天浑身上下湿透,被仍在冰窖里般让人冷到心肺!

    以及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感。

    七妙大师的雷霆攻势,看似犹如水银泻地一气呵成,那妖君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哪料却连皮毛都未伤及一根!更令人心寒恐惧的是,人们以为那妖君是被七妙大师打昏了过去,谁曾想到,是那妖君在睡觉?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就好比你以为你爬到了山峰的顶点,却不知道你只不过是到了它的山脚。

    七妙大师更是面如死灰,就连吐息也变得有气无力。他本是动用了佛门秘术,接来不动明王金刚像,想着以力打力,用佛门之力来收拾这妖君,将它镇压在自己的五指山下!虽然此秘术实战之后效果惊人,但是同样对身体的损伤也是极大,别看他现在依旧是精神满满,实则是外强中干,体内的星力亦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在继续打下去,怕是不用妖君动手,他已经就地圆寂。虽然七妙大师淫于此道多年,但是受限于自身实力过于低微,无法使出秘术的全部威力,故而只能用牺牲自身的方法借的力量。

    七妙大师面色潮红,身上所有的血管一阵涌动,他虽在原地打坐恢复,但是秘法反噬之力依旧是让他受了不小的内伤,一口色近乎黑的血吐了出来,随即便是声色一暗,呼吸微弱。

    烂陀寺的僧人见状,赶忙想把七妙大师救下。东齐天忽然发难,以与自己庞大的身躯极其不相符的速度,在地上掠起惊雷无数,大手一挥,竟是一把将七妙大师握在手里。

    然后像是没见过似的将他放在自己的眼前,大脑袋摇来摇去,像是要把这个吵醒自己休息的人记在心里。

    虽然模样看着滑稽,但是没有人敢笑的出来。就连烂陀寺的一众僧人竟然也被这场景惊呆了,也忘了七妙大师尚在它的手中。

    似乎是有些厌倦了,东齐天的眼睛从七妙大师身上扫过众人,看着那些惶惶不安的蝼蚁,它的眼睛里丝毫没有动情和怜悯,只有冷漠。

    它看着众人,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坐了下来。

    像是于别家的女人唠家长的老妇人一般盘腿而坐,然后看着他们缓缓开口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有人壮着胆子道:“你,你,你是四大妖君。”

    “四大妖君?”东齐天皱了皱眉头,显然是有些不太满意这个称呼。他这一皱眉头不要紧,却是把刚刚搭话的人吓了个半死,生怕它一个不高兴,自己便成了一缕孤魂。

    “你们是爱这么叫我。但是我告诉你,我不叫四大妖君。”此刻的东齐天一本正经,像是在说一件非常重要而且极其严肃的事情。

    “那应该叫你什么?”

    东齐天忽然笑了,像是只捉弄成功的猴子一样发疯一般的笑着。

    “哈哈,你问叫我什么?你问叫我什么?你竟然不知道叫我什么?哈哈,哈哈!”

    他忽然一跃而起,一脚重重的踏在地上,一个深不知多少丈的巨坑被一脚踏出,另一只脚也不甘示弱,两只脚来回的跳着,忽上忽下,带动着他手心里的七妙大师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对啊,我叫什么?我叫什么?”他身形一闪,已经来到了一个道人面前,两只眼睛盯着道人道:“你说,我叫什么?”

    道人直接被吓瘫在地上,双腿之间,一股淡淡的臊味飘出,地上留出一滩被打湿的痕迹,道人颤颤巍巍的哭道:“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我叫什么?”他张嘴一吼,所有人的身体竟然像柳絮一般飘散在空中,而后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东齐天用力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痛苦的龇牙咧嘴的满地打滚,嘴里不停的喊道:“我叫什么,我叫什么,我到底叫什么?”

    摔的七荤八素的人们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东齐天的表演,疯癫一样的东齐天更是让人们感到莫名的恐惧。

    在地上打滚的东齐天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虽然它的每一颗牙齿都已经高过一丈,他像是讨好似的蹲了下来,然后一步一步的挪到众人面前,压低自己的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

    “嘿嘿,其实,我是骗你们的,我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嘿嘿,吾名,齐天,大圣!”

    他的手掌放在众人的眼前,手掌中是奄奄一息的七妙大师。东齐天看着众人,指了指七妙大师,然后朝着众人挥挥手。

    一朵血花,绽放在手中,宛如灭世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