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悲剧胜利
（一）
李宗仁已经出离愤怒，接通20军团指挥部的电话之后，李宗仁大声说道：“叫汤恩伯听电话！让他命令左右两翼的部队，立即组织冲锋！把孤山湖的小鬼子拦腰截断，北侧阵地的口子务必封住！汤恩伯呢！你是谁！你他娘的是谁！汤恩伯人呢！”
电话那边怯生生地回答道：“报告李长官，我是20军团机要参谋，汤司令正在亲自指挥向城外围的防御作战，我马上就通知他！”
他去指挥向城外围防御作战，这个时候他居然脱离指挥岗位！
李宗仁已经气的不行了，他摔下电话，命令道：“给我接通孤山湖前线的电话，我要亲自指挥孤山湖的战斗！”
白崇禧赶忙劝道：“德公，冷静，千万冷静，千万冷静！汤恩伯的那些部队必然不会听从您的指挥，此时您亲自指挥反而会让他们乱了方寸！”
孙连仲和彭小文紧急联络着自己的部队，彭小文此刻非常郁闷，汤恩伯这个混蛋，干脆让山崎把这个狗日的干掉算了，省的留下这个祸害坏事！郁闷归郁闷，生气归生气，现在最关键的问题，那是要把孤山湖的小鬼子给全歼了！
孤山湖北侧如果被突围，日军向东北方向逃窜，那就等于给临沂的日军通风报信！我们的计划是孤山湖围歼结束之后还要继续战斗，一个晚上就能把日军第5师团临沂城下的那个联队给包了饺子！
李宗仁气的拍桌子大骂汤恩伯，一个老鼠坏一锅汤！这种联合作战打的是什么鸟仗！台儿庄城内和外围，第2集团军和南京荣誉师已经完全解决，彭小文两天两夜没睡觉，已经用了无数种新奇的手段，把台儿庄的小鬼子折腾的精神崩溃，而且临时组织了洪山镇包围圈，纵然有2000日军趁着包围圈没有合拢之前突围，但是已经明晰了日军的目标和方向，就是这个汤恩伯，丝毫不管协同，彻彻底底的自私！
白崇禧紧急向李宗仁报告道：“刚才孙连仲和彭小文已经联系到了各自的队伍，现在第2集团军和南京荣誉师已经到位，现在先让他们发起冲锋，把日军分割包围，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更多鬼子从缺口逃出！”
徒叹奈何！北侧阵地松动，日军看到了一线生机，全军向北侧运动，现在只能选择冲锋和白刃战，一个小时！只要汤恩伯北侧阵地坚持一个小时，77门步兵炮和53门榴弹炮，那会减轻多少国军战士的伤亡啊！
第2集团军27师、30师、31师，南京荣誉师第112旅，率先发起冲锋，从东西两翼向北打，尽可能地从中间切断，没有想到12个师围歼日军2万多人，居然还能够让已经深陷重围的日军跑掉！实在是太让人气愤了！
（二）
向城指挥部南侧战场，宋万虎亲自率领的增援部队已经和日军山崎大佐带领的敢死队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起笔屋最快更新)
不断有国军抱住鬼子拉响导火索，气浪和爆炸把旁边的日军连同自己的兄弟一起炸的飞了起来！这种气势把日军都给震慑了，他们是中国军人吗？不是说中国军人看到皇军就吓的调头就跑吗？
不光是日军被这种气势给震慑住了，连刚刚被击溃的汤恩伯部队的士兵也看傻了，甚至都忘了他们应该冲上来帮忙！
宋万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大佐，他轮着枪托砸倒一个鬼子，大步向山崎冲过去，这应该就是他们的头子，擒贼先擒王！一边跑一边对着不远处傻站着的国军大声喊着：“你们他娘的傻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杀光这些狗娘养的！”
宋万虎残存的100多战士和汤恩伯20军团北侧阵地撤下来的一个连，与山崎部队的将近500人绞杀在一起！不断有同归于尽的爆炸声响起！
后续增援部队不久就赶到了向城，那边弟兄们已经绞杀在一起了，还犹豫什么，弟兄们，冲……但是他们要加入战团的时候，居然被汤恩伯制止了，汤恩伯命令道：“赶快架起重机枪，准备射击！”
战士们都傻眼了，射击，绞杀在一起的那还有我们两百多兄弟啊！
汤恩伯冷酷地命令道：“现在指挥部的安全最重要，指挥部安全事关整个孤山湖战局！现在日军人多，占据着优势，这个时候大家就是冲上去也是白白送死！服从命令，开火！谁不执行命令，军法从事！”
国军的重机枪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人家彭小文的部队冒死来搭救，汤恩伯居然下达如此残忍的命令！
从孤山湖北侧阵地抽调过来增援向城的部队一个团，现在全部压上与日军肉搏，也就是伤亡大点，一千七八百人对付三百多不到四百连鞋子都没有穿的日军，干掉他们还是有把握的，也不能让友军如此心寒啊！就是他娘的日本鬼子，也不见得在这个时候下这种命令吧！
本来准备冲锋的那些士兵都忍不住低下头闭上了眼睛，自己屠杀自己的兄弟，这种事情是他娘的人干的吗！跟着这个“汤扒皮”，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重机枪手只有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瞄准日军点射，避免误伤自己的兄弟！
刚打了几个点射，汤恩伯就勃然大怒，他拔出手枪，砰地在一个重机枪手的耳边开了一枪，把重机枪手吓的一哆嗦，他命令道：“扫射！老子的命令你听不明白吗？让你扫射！全部打倒了再去救人！快执行命令，不然老子把你毙掉！”
知道日本人为什么认为汤恩伯是猛将了吧，因为他够狠，他对谁都开枪！
死忠汤恩伯的团长一脚将重机枪手踹倒，亲自操作重机枪对着人群开始扫射！现在国军士兵和日军士兵混战在一起，在密集的弹雨中倒下的有日军士兵，还有国军自己的兄弟！山崎大佐正在和宋万虎拼刺刀，一阵弹雨飞过，山崎大佐腰间炸开一道口子，被子弹的创伤力推动着扭动着身体翻到在地上！
山崎倒地的时候露出了微笑，中国军队居然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那就说明他们已经遭遇了很大的危机，那也就是说，虽然我没有能够摧毁国军的指挥系统，但是我已经扯动了中国军队的防线，孤山湖的帝国勇士们有救了！
宋万虎看到山崎倒地，听到重机枪的声音，他不禁愣了一下，这种短兵相接的肉搏战斗，怎么能够采用这么扫射的方式！这枪声不是日军的重机枪，他们没有带重机枪啊！他娘的，怎么居然会是汤恩伯的部队在用重机枪在扫射我们！你他娘的就是扫射也用中国话喊声卧倒啊！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宋万虎觉得自己的胸口象被锤子重重地捶了一下，他们，是汤恩伯的部队，是国军向我开的枪？
宋万虎圆睁着双眼怒不可遏，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他最后的一个意识是非常的愤怒，狗日的！老子竟然是被自己人的子弹给……
（三）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说的是真的？”彭小文简直不敢相信！
汤恩伯为了保住他的指挥部，命令用重机枪把混战中的日军和国军部队无差别扫射，然后再冲上去给日军没死透的全部补上几刺刀，幸存的国军战士救出来的只有二十几个，这个情况汤彭小文太难以理解了！山崎死不死彭小文已经不关心了，他爱死不死！
“千真万确，宋副旅长带去的战士只活下来了十一个，战斗一结束他们就挣扎着立刻向我报告了，我操汤恩伯他姥姥，师长，老子咽不下这口气，我们派兵去救他，他居然命令向我们的兄弟开枪！老子要灭了这个狗娘养的！”邱清泉已经几乎要失去理智了。
“宋副旅长怎么样，宋万虎怎么样，受伤了没有？”彭小文突然有种不祥之兆，他还是追问道。
邱清泉在电话那头已经带着哭腔、带着愤怒、带着无比浓烈的怨气，他几乎是嚎叫着说道：“没了，没了，万虎大哥已经没了！就是被汤恩伯这个狗日的下令用重机枪给打死的！兄弟们亲眼看见的，连个卧倒都他娘的没喊！他汤恩伯的命是命，咱们兄弟们就不是吗？师长，老子不管了，我现在就去把汤恩伯个狗日的给灭了……”
“我操汤恩伯祖宗八代，我操！我操！”宋万虎牺牲了！宋万虎居然死了，让他去救汤恩伯，可是汤恩伯命令把他们给打死了！听到这个消息彭小文几乎要发狂了，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涌！
“萧腾！集合队伍！萧腾……”彭小文一边大喊一边就要冲出去。
孙连仲冲过来一把抱住他，嘴里大声喊道：“小文兄弟，你要干什么！你冷静点！”
白崇禧也跑过来拦住彭小文，也大声说道：“彭小文！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
彭小文已经有些神智不清醒的感觉，两天两夜没有睡觉，尤其是这个夜晚和白天一直在忙着对付山崎，突然传来宋万虎牺牲这个消息，让他实在难以接受，孙连仲和白崇禧喊过几个参谋和卫兵把彭小文按倒在椅子上，孙连仲明显能够感觉到彭小文全身都在发抖！
李宗仁抓起电话拨通邱清泉的电话，训斥道：“邱疯子！你还有没有一点理智！宋副旅长的死，回头我一定会亲自向军法处和委员长汇报，现在你这么不冷静，仗还打不打了！现在我命令你！严格封锁消息，不准向军官和战士透露，如果造成严重后果，我先砍了你的脑袋！”
邱清泉抽噎的声音还没有止住，不管怎么说，他也确实会以大局为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答道：“是！长官！对不起！天大的事，先打完小鬼子再说！”
大敌当前，不能冲动，要保持冷静，可是你让我保持冷静，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冷静一个试试！这个消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彭小文被几个参谋和卫兵死死地抓着胳膊腿，他已经眼睛发直，脑袋发懵，一口气没有提上来，连累带气，突然瘫软了下来！他的身体就是铁打的也支撑不住了！
白崇禧看到彭小文的脸色先是发白，然后嘴唇发紫，吓的大喊道：“军医！军医！快叫军医过来！”
李宗仁也对那几个参谋说道：“赶快把他平放，散开！赶快散开！孙连仲！快掐他的人中！快……”
军医刘凤梧匆忙跑了进来，这就是白崇禧说的那个刘军医，已经办好调动，准备在徐州会战之后就让他去当廖磊的专职医生。
刘凤梧是江苏盐城滨海人，瘦高个带个眼镜，年龄只有三十不到，但他的一身医术是祖传的，由于滨海的地方口音跟普通话有很大差别，大家都喊他刘蛮子。
刘军医医术高超而且脾气暴躁，一看彭小文那个样子，就冲着那几个参谋哇啦哇啦地骂了起来，身边一个小助理道歉地对白崇禧说道：“刘军医说这是急火攻心，他看到彭师长的手臂上都被那些参谋掐紫了，骂这些参谋下手没有轻重。”
白崇禧冲着那些参谋们喊道：“都给我滚！滚！”
刘军医把彭小文的衣服撕开，听听心跳，然后拿出一包银针，在胸口、手背、手指等位置刺了几针，那手指处挤出来的血，都已经是酱紫色，那是缺氧导致的！
折腾了四五分钟，彭小文咳嗽了几声，“噗”地喷出一口发黑的淤积的血，喉咙里痛苦地呻吟了一下，把孙连仲、李宗仁和白崇禧等一屋子人都紧张的要命。
刘军医松了口气，站起身子，叹息道：“怎么把他急成这个样子，什么事啊！唉！还好淤血都散了，没事了没事了……”
白崇禧和孙连仲跑上前去，一左一右抓住彭小文的手，问道：“小文，小文，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彭小文睁开眼睛，先是茫然地看了看他们，然后把眼睛轻轻地闭上，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涌了出来，先是抽泣，接着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
唉！白崇禧和孙连仲虽然伤心，但是也松了一口气，彭小文总算缓过来这口气了。
李宗仁咬着牙背过身去，努力地抽了抽鼻子，早上看到台儿庄那尸山血海的时候，他也难过，但是那种感觉是悲壮，看到彭小文这个样子，他的心象是被一双手在那里拧来扭去！堵得慌，窝的慌！
孙连仲眼圈也已经发红，他是又心疼又替彭小文抱不平！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
白崇禧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摘下眼镜用手帕轻轻擦拭着，一言不发。
那些参谋军官和门口的卫兵都难过的抹眼睛，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所谓的撕心裂肺也就是这样吧！
此刻似乎所有的枪炮声都变成了哭泣和悲鸣，只有彭小文伤心的哭声在指挥部里回荡，在台儿庄回荡，在孤山湖回荡，在天地之间回荡……
（四）
山崎部队包括西城中佐在内，600人全军覆没，山崎被当场击毙，向城指挥部有惊无险。山崎纯也大佐死了，彭小文却感觉不到任何兴奋和欣慰。
向城指挥部有惊无险，孤山湖围歼战的胜利便没有悬念。第2集团军和南京荣誉师发动截断攻击之后，第20军团的7个师也开始进行最后的分割围歼和清剿作战，孤山湖战场，不断有捷报传来，彭小文的脑袋蒙蒙的，最后阶段的指挥权，他交代给了廖耀湘之后就被扶着下去休息了。
邱清泉的指挥权被李宗仁命令也暂时交给了廖耀湘指挥，他和彭小文一样都已经不能冷静了，邱清泉没有反对，他径自带着卫队回到台儿庄找彭小文，他知道，彭小文和他一样悲伤甚至比他更悲伤。
截止到下午五点，战斗全面结束，一部分日军冲破北侧阵地缺口向东北方向逃窜，但是大部分日军被歼灭在孤山湖战场。
各方面战果都在统计之中，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日军向东北方向逃窜，那么临沂围歼战几乎是彻底的泡汤了！
果然时间不长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临沂的日军第5师团一个旅团脱离了战斗，仓皇向北退却。
枪炮声渐渐停歇下来的时候，台儿庄战场上飘了一天的细雨居然也停了，临近傍晚的时候，夕阳努力地扯开乌云的遮挡，将金色的余晖撒在硝烟未尽的战场上！
欢呼声在战场的每个角落响起！战旗在金色的余晖和晚霞的映照下，随风猎猎飘扬！
彭小文却久久无法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当邱清泉红着眼睛推开他的房门的时候，彭小文正躺在床上发呆，邱清泉没有说话，他兀自拿出两瓶酒放在桌子上，用牙齿咬开，咕咚咕咚倒满两个茶杯，端起一杯一饮而尽，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又象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彭小文也没有说话，他从床上坐起来，走到桌子旁边，端起另外一个茶杯，凄然地泼了半杯到地上，然后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胜利了，可是那胜利却没有欢呼的心情，那胜利却依旧充满悲伤……
（五）
当天晚上八点，第五战区新闻发布会在徐州召开，记者得到了台儿庄大捷的确切消息，新闻发言人称：“台儿庄会战，围歼了日军第5师团大部和第10师团一个主力旅团，歼敌三万余人，俘虏日军近三千人，缴获日军火炮二百余门，坦克8辆，轻重机枪近千挺，步枪数万支，弹药无数，此战沉重地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台儿庄会战，不仅是中国军队的胜利，更是中国人民的胜利！”
中国记者团一片欢腾的声音，法新社、英国路透社以及欧美等国家的十几位记者发出一阵惊讶的唏嘘声！
新闻发言人继续说道：“精确的歼敌数字和物资缴获清单正在统计中，明天上午十点，李宗仁将军、白崇禧将军、汤恩伯将军、孙连仲将军等台儿庄大捷的主要军事长官都将出席新闻发布会，欢迎各位记者到时参加。”
记者的感觉无比灵敏，如此重要的新闻发布会，甚至说是中国全面抗战开始第一次重大胜利，彭小文居然没有在出席名单上，到底是什么原因？
“请问新闻官，我是英国路透社记者，请问为什么彭小文将军没有在新闻发布会的名单里？我们在武汉的时候军事委员会已经承诺我们彭小文将军将出席的，为什么现在出现了变故，到底是为什么？”
“请问新闻官，我是《大公报》记者，请问彭小文将军缺席明天上午的新闻发布会，到底是他还要执行军事任务，还是他在战斗中受了伤？”
“请问新闻官，彭小文将军……”
新闻官傻了，怎么这些记者都像串通好了一样，他们都是来采访彭小文的啊！新闻官只好一概说：“无可奉告！无可奉告！”
一定有问题！难道有什么比出席这个国际上多家媒体和通讯社到场的大型新闻发布会更重要的吗？美国《时代周刊》女记者appel立即想到，这一定是个新闻机会，我要去台儿庄去采访彭小文，我一定能够拿到独家专访！现在就去！
（六）
新闻发布会重要，但是对于彭小文来说，当然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南京荣誉师在台儿庄会战总计牺牲833人，负伤3141人，其中912人重伤。以南京荣誉师三万五千多人的规模来说，伤亡比例不到一成，并不算多，而且所有的伤员都已经得到及时救治，所有牺牲战士的尸体都已经整理完毕，将会以南京荣誉师的传统，集体安葬。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这833位牺牲的将士，就安葬在台儿庄这块他们战斗过的地方！
台儿庄到底歼灭了多少日军，到底有多少国军将士阵亡，新闻发布会上会去公布，但是现在这些不是彭小文所关心的，他来为他的兄弟们送别，这件事情在他的心里，才是第一位重要的。
清晨，台儿庄，宋万虎的棺木上覆盖着国旗，彭小文、邱清泉、廖耀湘、彭虎四个人亲自抬着棺木，萧腾带着警卫营组织仪仗队，正步行进，护卫两旁，两侧都是送葬的老百姓。
行进一半的时候，彭小文发现前面出现了一支队伍，第2集团军司令二级上将孙连仲，第30军军长中将田振南，第42军军长中将冯安邦，第31师师长少将池峰城，第30师师长少将张金照，第27师师长少将黄樵松，第44旅旅长少将吴鹏举，第2集团军高级将领全部列队！第30师176团第三营营长中校仵德厚担任仪仗官！
第2集团军一位二级上将，两位中将，四位少将正步走向灵柩，他们把手放在灵柩之上，参与护灵！中校仵德厚担任第2集团军仪仗队指挥，与萧腾的南京荣誉师仪仗队形成双排仪仗队分列左右！
孙连仲拒绝参加新闻发布会，他带领自己的部下为宋万虎这位昔日西北军的老兵送行！彭小文知道，这是第2集团军以及西北军系统的鲜明态度！
战友之间的友谊，是用鲜血浇灌的！
武汉方面在全国发表唁电，“宋万虎，南京荣誉师第107旅上校副旅长，台儿庄战役中英勇追击日寇，在战斗中白刃格杀日军十一人，并亲手击毙日军指挥官山崎纯也大佐，为确保台儿庄会战的胜利，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特授予象征军人至高荣誉的青天白日勋章，追赠宋万虎为国民革命军陆军少将。”
武汉方面同时紧急发来电文，蒋介石亲自为宋万虎题字“虎威悍将”！武汉、重庆和宋万虎将军的家乡西安，将同时设立宋万虎将军灵堂供大家瞻仰，宋万虎将军将享受与王铭章将军同等待遇的国葬！
这些，就算是对死不瞑目的宋万虎的一个安慰吧……
一杆杆白幡从运河南岸过来了，迎着仍充满血腥的风，白幡缓缓地飘动着。那些白纸剪成的图案，丰富多彩。
扛着白幡的，是一些七八岁的孩子，跟着白幡的，是老爷爷、老奶奶。过了运河，一位老人放下了一把椅子，颤巍巍地爬了上去，面向西方，悲伤地哭喊着：“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英魂兮，归来吧！”
李宗仁已经出离愤怒，接通20军团指挥部的电话之后，李宗仁大声说道：“叫汤恩伯听电话！让他命令左右两翼的部队，立即组织冲锋！把孤山湖的小鬼子拦腰截断，北侧阵地的口子务必封住！汤恩伯呢！你是谁！你他娘的是谁！汤恩伯人呢！”
电话那边怯生生地回答道：“报告李长官，我是20军团机要参谋，汤司令正在亲自指挥向城外围的防御作战，我马上就通知他！”
他去指挥向城外围防御作战，这个时候他居然脱离指挥岗位！
李宗仁已经气的不行了，他摔下电话，命令道：“给我接通孤山湖前线的电话，我要亲自指挥孤山湖的战斗！”
白崇禧赶忙劝道：“德公，冷静，千万冷静，千万冷静！汤恩伯的那些部队必然不会听从您的指挥，此时您亲自指挥反而会让他们乱了方寸！”
孙连仲和彭小文紧急联络着自己的部队，彭小文此刻非常郁闷，汤恩伯这个混蛋，干脆让山崎把这个狗日的干掉算了，省的留下这个祸害坏事！郁闷归郁闷，生气归生气，现在最关键的问题，那是要把孤山湖的小鬼子给全歼了！
孤山湖北侧如果被突围，日军向东北方向逃窜，那就等于给临沂的日军通风报信！我们的计划是孤山湖围歼结束之后还要继续战斗，一个晚上就能把日军第5师团临沂城下的那个联队给包了饺子！
李宗仁气的拍桌子大骂汤恩伯，一个老鼠坏一锅汤！这种联合作战打的是什么鸟仗！台儿庄城内和外围，第2集团军和南京荣誉师已经完全解决，彭小文两天两夜没睡觉，已经用了无数种新奇的手段，把台儿庄的小鬼子折腾的精神崩溃，而且临时组织了洪山镇包围圈，纵然有2000日军趁着包围圈没有合拢之前突围，但是已经明晰了日军的目标和方向，就是这个汤恩伯，丝毫不管协同，彻彻底底的自私！
白崇禧紧急向李宗仁报告道：“刚才孙连仲和彭小文已经联系到了各自的队伍，现在第2集团军和南京荣誉师已经到位，现在先让他们发起冲锋，把日军分割包围，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更多鬼子从缺口逃出！”
徒叹奈何！北侧阵地松动，日军看到了一线生机，全军向北侧运动，现在只能选择冲锋和白刃战，一个小时！只要汤恩伯北侧阵地坚持一个小时，77门步兵炮和53门榴弹炮，那会减轻多少国军战士的伤亡啊！
第2集团军27师、30师、31师，南京荣誉师第112旅，率先发起冲锋，从东西两翼向北打，尽可能地从中间切断，没有想到12个师围歼日军2万多人，居然还能够让已经深陷重围的日军跑掉！实在是太让人气愤了！
（二）
向城指挥部南侧战场，宋万虎亲自率领的增援部队已经和日军山崎大佐带领的敢死队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起笔屋最快更新)
不断有国军抱住鬼子拉响导火索，气浪和爆炸把旁边的日军连同自己的兄弟一起炸的飞了起来！这种气势把日军都给震慑了，他们是中国军人吗？不是说中国军人看到皇军就吓的调头就跑吗？
不光是日军被这种气势给震慑住了，连刚刚被击溃的汤恩伯部队的士兵也看傻了，甚至都忘了他们应该冲上来帮忙！
宋万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大佐，他轮着枪托砸倒一个鬼子，大步向山崎冲过去，这应该就是他们的头子，擒贼先擒王！一边跑一边对着不远处傻站着的国军大声喊着：“你们他娘的傻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杀光这些狗娘养的！”
宋万虎残存的100多战士和汤恩伯20军团北侧阵地撤下来的一个连，与山崎部队的将近500人绞杀在一起！不断有同归于尽的爆炸声响起！
后续增援部队不久就赶到了向城，那边弟兄们已经绞杀在一起了，还犹豫什么，弟兄们，冲……但是他们要加入战团的时候，居然被汤恩伯制止了，汤恩伯命令道：“赶快架起重机枪，准备射击！”
战士们都傻眼了，射击，绞杀在一起的那还有我们两百多兄弟啊！
汤恩伯冷酷地命令道：“现在指挥部的安全最重要，指挥部安全事关整个孤山湖战局！现在日军人多，占据着优势，这个时候大家就是冲上去也是白白送死！服从命令，开火！谁不执行命令，军法从事！”
国军的重机枪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人家彭小文的部队冒死来搭救，汤恩伯居然下达如此残忍的命令！
从孤山湖北侧阵地抽调过来增援向城的部队一个团，现在全部压上与日军肉搏，也就是伤亡大点，一千七八百人对付三百多不到四百连鞋子都没有穿的日军，干掉他们还是有把握的，也不能让友军如此心寒啊！就是他娘的日本鬼子，也不见得在这个时候下这种命令吧！
本来准备冲锋的那些士兵都忍不住低下头闭上了眼睛，自己屠杀自己的兄弟，这种事情是他娘的人干的吗！跟着这个“汤扒皮”，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重机枪手只有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瞄准日军点射，避免误伤自己的兄弟！
刚打了几个点射，汤恩伯就勃然大怒，他拔出手枪，砰地在一个重机枪手的耳边开了一枪，把重机枪手吓的一哆嗦，他命令道：“扫射！老子的命令你听不明白吗？让你扫射！全部打倒了再去救人！快执行命令，不然老子把你毙掉！”
知道日本人为什么认为汤恩伯是猛将了吧，因为他够狠，他对谁都开枪！
死忠汤恩伯的团长一脚将重机枪手踹倒，亲自操作重机枪对着人群开始扫射！现在国军士兵和日军士兵混战在一起，在密集的弹雨中倒下的有日军士兵，还有国军自己的兄弟！山崎大佐正在和宋万虎拼刺刀，一阵弹雨飞过，山崎大佐腰间炸开一道口子，被子弹的创伤力推动着扭动着身体翻到在地上！
山崎倒地的时候露出了微笑，中国军队居然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那就说明他们已经遭遇了很大的危机，那也就是说，虽然我没有能够摧毁国军的指挥系统，但是我已经扯动了中国军队的防线，孤山湖的帝国勇士们有救了！
宋万虎看到山崎倒地，听到重机枪的声音，他不禁愣了一下，这种短兵相接的肉搏战斗，怎么能够采用这么扫射的方式！这枪声不是日军的重机枪，他们没有带重机枪啊！他娘的，怎么居然会是汤恩伯的部队在用重机枪在扫射我们！你他娘的就是扫射也用中国话喊声卧倒啊！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宋万虎觉得自己的胸口象被锤子重重地捶了一下，他们，是汤恩伯的部队，是国军向我开的枪？
宋万虎圆睁着双眼怒不可遏，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他最后的一个意识是非常的愤怒，狗日的！老子竟然是被自己人的子弹给……
（三）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说的是真的？”彭小文简直不敢相信！
汤恩伯为了保住他的指挥部，命令用重机枪把混战中的日军和国军部队无差别扫射，然后再冲上去给日军没死透的全部补上几刺刀，幸存的国军战士救出来的只有二十几个，这个情况汤彭小文太难以理解了！山崎死不死彭小文已经不关心了，他爱死不死！
“千真万确，宋副旅长带去的战士只活下来了十一个，战斗一结束他们就挣扎着立刻向我报告了，我操汤恩伯他姥姥，师长，老子咽不下这口气，我们派兵去救他，他居然命令向我们的兄弟开枪！老子要灭了这个狗娘养的！”邱清泉已经几乎要失去理智了。
“宋副旅长怎么样，宋万虎怎么样，受伤了没有？”彭小文突然有种不祥之兆，他还是追问道。
邱清泉在电话那头已经带着哭腔、带着愤怒、带着无比浓烈的怨气，他几乎是嚎叫着说道：“没了，没了，万虎大哥已经没了！就是被汤恩伯这个狗日的下令用重机枪给打死的！兄弟们亲眼看见的，连个卧倒都他娘的没喊！他汤恩伯的命是命，咱们兄弟们就不是吗？师长，老子不管了，我现在就去把汤恩伯个狗日的给灭了……”
“我操汤恩伯祖宗八代，我操！我操！”宋万虎牺牲了！宋万虎居然死了，让他去救汤恩伯，可是汤恩伯命令把他们给打死了！听到这个消息彭小文几乎要发狂了，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涌！
“萧腾！集合队伍！萧腾……”彭小文一边大喊一边就要冲出去。
孙连仲冲过来一把抱住他，嘴里大声喊道：“小文兄弟，你要干什么！你冷静点！”
白崇禧也跑过来拦住彭小文，也大声说道：“彭小文！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
彭小文已经有些神智不清醒的感觉，两天两夜没有睡觉，尤其是这个夜晚和白天一直在忙着对付山崎，突然传来宋万虎牺牲这个消息，让他实在难以接受，孙连仲和白崇禧喊过几个参谋和卫兵把彭小文按倒在椅子上，孙连仲明显能够感觉到彭小文全身都在发抖！
李宗仁抓起电话拨通邱清泉的电话，训斥道：“邱疯子！你还有没有一点理智！宋副旅长的死，回头我一定会亲自向军法处和委员长汇报，现在你这么不冷静，仗还打不打了！现在我命令你！严格封锁消息，不准向军官和战士透露，如果造成严重后果，我先砍了你的脑袋！”
邱清泉抽噎的声音还没有止住，不管怎么说，他也确实会以大局为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答道：“是！长官！对不起！天大的事，先打完小鬼子再说！”
大敌当前，不能冲动，要保持冷静，可是你让我保持冷静，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冷静一个试试！这个消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彭小文被几个参谋和卫兵死死地抓着胳膊腿，他已经眼睛发直，脑袋发懵，一口气没有提上来，连累带气，突然瘫软了下来！他的身体就是铁打的也支撑不住了！
白崇禧看到彭小文的脸色先是发白，然后嘴唇发紫，吓的大喊道：“军医！军医！快叫军医过来！”
李宗仁也对那几个参谋说道：“赶快把他平放，散开！赶快散开！孙连仲！快掐他的人中！快……”
军医刘凤梧匆忙跑了进来，这就是白崇禧说的那个刘军医，已经办好调动，准备在徐州会战之后就让他去当廖磊的专职医生。
刘凤梧是江苏盐城滨海人，瘦高个带个眼镜，年龄只有三十不到，但他的一身医术是祖传的，由于滨海的地方口音跟普通话有很大差别，大家都喊他刘蛮子。
刘军医医术高超而且脾气暴躁，一看彭小文那个样子，就冲着那几个参谋哇啦哇啦地骂了起来，身边一个小助理道歉地对白崇禧说道：“刘军医说这是急火攻心，他看到彭师长的手臂上都被那些参谋掐紫了，骂这些参谋下手没有轻重。”
白崇禧冲着那些参谋们喊道：“都给我滚！滚！”
刘军医把彭小文的衣服撕开，听听心跳，然后拿出一包银针，在胸口、手背、手指等位置刺了几针，那手指处挤出来的血，都已经是酱紫色，那是缺氧导致的！
折腾了四五分钟，彭小文咳嗽了几声，“噗”地喷出一口发黑的淤积的血，喉咙里痛苦地呻吟了一下，把孙连仲、李宗仁和白崇禧等一屋子人都紧张的要命。
刘军医松了口气，站起身子，叹息道：“怎么把他急成这个样子，什么事啊！唉！还好淤血都散了，没事了没事了……”
白崇禧和孙连仲跑上前去，一左一右抓住彭小文的手，问道：“小文，小文，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彭小文睁开眼睛，先是茫然地看了看他们，然后把眼睛轻轻地闭上，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涌了出来，先是抽泣，接着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
唉！白崇禧和孙连仲虽然伤心，但是也松了一口气，彭小文总算缓过来这口气了。
李宗仁咬着牙背过身去，努力地抽了抽鼻子，早上看到台儿庄那尸山血海的时候，他也难过，但是那种感觉是悲壮，看到彭小文这个样子，他的心象是被一双手在那里拧来扭去！堵得慌，窝的慌！
孙连仲眼圈也已经发红，他是又心疼又替彭小文抱不平！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
白崇禧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摘下眼镜用手帕轻轻擦拭着，一言不发。
那些参谋军官和门口的卫兵都难过的抹眼睛，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所谓的撕心裂肺也就是这样吧！
此刻似乎所有的枪炮声都变成了哭泣和悲鸣，只有彭小文伤心的哭声在指挥部里回荡，在台儿庄回荡，在孤山湖回荡，在天地之间回荡……
（四）
山崎部队包括西城中佐在内，600人全军覆没，山崎被当场击毙，向城指挥部有惊无险。山崎纯也大佐死了，彭小文却感觉不到任何兴奋和欣慰。
向城指挥部有惊无险，孤山湖围歼战的胜利便没有悬念。第2集团军和南京荣誉师发动截断攻击之后，第20军团的7个师也开始进行最后的分割围歼和清剿作战，孤山湖战场，不断有捷报传来，彭小文的脑袋蒙蒙的，最后阶段的指挥权，他交代给了廖耀湘之后就被扶着下去休息了。
邱清泉的指挥权被李宗仁命令也暂时交给了廖耀湘指挥，他和彭小文一样都已经不能冷静了，邱清泉没有反对，他径自带着卫队回到台儿庄找彭小文，他知道，彭小文和他一样悲伤甚至比他更悲伤。
截止到下午五点，战斗全面结束，一部分日军冲破北侧阵地缺口向东北方向逃窜，但是大部分日军被歼灭在孤山湖战场。
各方面战果都在统计之中，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日军向东北方向逃窜，那么临沂围歼战几乎是彻底的泡汤了！
果然时间不长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临沂的日军第5师团一个旅团脱离了战斗，仓皇向北退却。
枪炮声渐渐停歇下来的时候，台儿庄战场上飘了一天的细雨居然也停了，临近傍晚的时候，夕阳努力地扯开乌云的遮挡，将金色的余晖撒在硝烟未尽的战场上！
欢呼声在战场的每个角落响起！战旗在金色的余晖和晚霞的映照下，随风猎猎飘扬！
彭小文却久久无法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当邱清泉红着眼睛推开他的房门的时候，彭小文正躺在床上发呆，邱清泉没有说话，他兀自拿出两瓶酒放在桌子上，用牙齿咬开，咕咚咕咚倒满两个茶杯，端起一杯一饮而尽，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又象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彭小文也没有说话，他从床上坐起来，走到桌子旁边，端起另外一个茶杯，凄然地泼了半杯到地上，然后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胜利了，可是那胜利却没有欢呼的心情，那胜利却依旧充满悲伤……
（五）
当天晚上八点，第五战区新闻发布会在徐州召开，记者得到了台儿庄大捷的确切消息，新闻发言人称：“台儿庄会战，围歼了日军第5师团大部和第10师团一个主力旅团，歼敌三万余人，俘虏日军近三千人，缴获日军火炮二百余门，坦克8辆，轻重机枪近千挺，步枪数万支，弹药无数，此战沉重地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台儿庄会战，不仅是中国军队的胜利，更是中国人民的胜利！”
中国记者团一片欢腾的声音，法新社、英国路透社以及欧美等国家的十几位记者发出一阵惊讶的唏嘘声！
新闻发言人继续说道：“精确的歼敌数字和物资缴获清单正在统计中，明天上午十点，李宗仁将军、白崇禧将军、汤恩伯将军、孙连仲将军等台儿庄大捷的主要军事长官都将出席新闻发布会，欢迎各位记者到时参加。”
记者的感觉无比灵敏，如此重要的新闻发布会，甚至说是中国全面抗战开始第一次重大胜利，彭小文居然没有在出席名单上，到底是什么原因？
“请问新闻官，我是英国路透社记者，请问为什么彭小文将军没有在新闻发布会的名单里？我们在武汉的时候军事委员会已经承诺我们彭小文将军将出席的，为什么现在出现了变故，到底是为什么？”
“请问新闻官，我是《大公报》记者，请问彭小文将军缺席明天上午的新闻发布会，到底是他还要执行军事任务，还是他在战斗中受了伤？”
“请问新闻官，彭小文将军……”
新闻官傻了，怎么这些记者都像串通好了一样，他们都是来采访彭小文的啊！新闻官只好一概说：“无可奉告！无可奉告！”
一定有问题！难道有什么比出席这个国际上多家媒体和通讯社到场的大型新闻发布会更重要的吗？美国《时代周刊》女记者appel立即想到，这一定是个新闻机会，我要去台儿庄去采访彭小文，我一定能够拿到独家专访！现在就去！
（六）
新闻发布会重要，但是对于彭小文来说，当然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南京荣誉师在台儿庄会战总计牺牲833人，负伤3141人，其中912人重伤。以南京荣誉师三万五千多人的规模来说，伤亡比例不到一成，并不算多，而且所有的伤员都已经得到及时救治，所有牺牲战士的尸体都已经整理完毕，将会以南京荣誉师的传统，集体安葬。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这833位牺牲的将士，就安葬在台儿庄这块他们战斗过的地方！
台儿庄到底歼灭了多少日军，到底有多少国军将士阵亡，新闻发布会上会去公布，但是现在这些不是彭小文所关心的，他来为他的兄弟们送别，这件事情在他的心里，才是第一位重要的。
清晨，台儿庄，宋万虎的棺木上覆盖着国旗，彭小文、邱清泉、廖耀湘、彭虎四个人亲自抬着棺木，萧腾带着警卫营组织仪仗队，正步行进，护卫两旁，两侧都是送葬的老百姓。
行进一半的时候，彭小文发现前面出现了一支队伍，第2集团军司令二级上将孙连仲，第30军军长中将田振南，第42军军长中将冯安邦，第31师师长少将池峰城，第30师师长少将张金照，第27师师长少将黄樵松，第44旅旅长少将吴鹏举，第2集团军高级将领全部列队！第30师176团第三营营长中校仵德厚担任仪仗官！
第2集团军一位二级上将，两位中将，四位少将正步走向灵柩，他们把手放在灵柩之上，参与护灵！中校仵德厚担任第2集团军仪仗队指挥，与萧腾的南京荣誉师仪仗队形成双排仪仗队分列左右！
孙连仲拒绝参加新闻发布会，他带领自己的部下为宋万虎这位昔日西北军的老兵送行！彭小文知道，这是第2集团军以及西北军系统的鲜明态度！
战友之间的友谊，是用鲜血浇灌的！
武汉方面在全国发表唁电，“宋万虎，南京荣誉师第107旅上校副旅长，台儿庄战役中英勇追击日寇，在战斗中白刃格杀日军十一人，并亲手击毙日军指挥官山崎纯也大佐，为确保台儿庄会战的胜利，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特授予象征军人至高荣誉的青天白日勋章，追赠宋万虎为国民革命军陆军少将。”
武汉方面同时紧急发来电文，蒋介石亲自为宋万虎题字“虎威悍将”！武汉、重庆和宋万虎将军的家乡西安，将同时设立宋万虎将军灵堂供大家瞻仰，宋万虎将军将享受与王铭章将军同等待遇的国葬！
这些，就算是对死不瞑目的宋万虎的一个安慰吧……
一杆杆白幡从运河南岸过来了，迎着仍充满血腥的风，白幡缓缓地飘动着。那些白纸剪成的图案，丰富多彩。
扛着白幡的，是一些七八岁的孩子，跟着白幡的，是老爷爷、老奶奶。过了运河，一位老人放下了一把椅子，颤巍巍地爬了上去，面向西方，悲伤地哭喊着：“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英魂兮，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