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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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蒋泊番外

    餐桌上放了一碗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冒着热气。()『*首*发』旁边搁好了筷子和醋。还有一杯清茶,用一个不值钱的假货杯子装着。

    我是蒋泊。住在她以前的房子里,保持着她留给我的习惯。

    装修还是原来的装修,摆设还是那时的摆设。床头柜的最底层放着烟灰缸。

    我每天七点钟醒来,洗脸刷牙,拿着铲子去阳台上拾掇花花草草。于妈在厨房给我做早饭。

    然后喝光豆浆,开车上班。公司的员工很多,助理室却有一张靠墙的桌子始终空着。

    我习惯在十二点之前回家,听防盗门吱呀吱呀尖锐地响。门口的壁灯坏了,许久没亮过。

    睡觉前坐在卧室的窗台前抽一会儿烟,地方牌子,味浓,劲大。

    我是一个保守的人。在以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只穿黑色西装,说很少的话。

    我还怕吵,讨厌头发。直到现在,我也仍然倾心于短发的女人。不过原因变了。不再是嫌脏,而是她离开前的模样在我脑子里烙得太深。

    艳红的双唇。金色的耳环。银色的高跟鞋。白色如光的丝绸裙子。还有她干净短发下如同秋水长天的双眼。

    她是谁?

    我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她本来的名字。身边的人总喜欢用一个虚假的名字称呼她。

    赵东临念得她好,说她平易近人,对穷人感同身受,不像卿青;

    陈斯也念得她好,说她诚实。

    但我的母亲对她评价不高。

    她走后,我母亲坦白了一切,还告诉我那是一个女儿。

    我的母亲向我表现出了担心,怕我把她追回来。

    我确实想过。特别是我出差回来,拖着行李箱,手里攥着一串送她的相思豆,看到茶几上放着我保障她生计却被摒弃掉的那张银行卡时。恼怒,生气,说了诅咒的话,怨恨她骗我。我从未想过她的离开。

    但是过了一阵,我就冷静了。那是她的选择,我动摇不了。『*首*发』从很久以前开始便是。

    至于原因,和很多的事情一样。想少了是无知,想多了是无趣。

    我只告诉自己,走就走吧。如果她在心里,去了哪里又何妨。

    旁人说起她的好时,我低着头,把她从头到尾地想一遍;

    旁人说起她的不好时,我低着头,把她从头到尾地再想一遍。

    我总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从不发表看法。

    如果非要问我,在我眼里,她是哪般模样?

    我会说,她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我恨她。

    我和她的关系从一场激情开始,到一场温情暂停。请允许我用“暂停”这个词。因为我要恭喜她,目的达到。

    她走之前说我们要去看夜场电影,去遛马路,去穿情侣装。结果到头来,只空余给我一个美丽而虚无的梦。

    梦里有别处没有的光鲜与亮丽,梦里有别处没有的五彩斑斓。

    无数的感情感情从梦里溢出来,仿佛都成了真的。

    让我懵然无知,让我乐不思蜀。蒙得我恍恍惚惚忘了疼。

    我也恨自己。梦里不知身是客。

    我常常想起她,想象她抱着我们女儿时候的样子。不知会为什么,我勾勒的背景总是一个烟雨朦胧的地方。她从不对我笑。

    如果这样的画面出现在潜眠的时候,我通常会立刻惊醒。后背的毛细孔渗出密密麻麻的汗。

    我太想她了,但思量再重,只是我的。疼再深,也只有我一个人承担,不似她的麻木不仁。

    因为她,再也无法让别的女人走进我的心里。

    怀孕的,像她。

    穿细高跟鞋的,像她。

    眼神明亮的,像她。

    ……

    仿佛整个世界的女人都照着她的模样做了整形手术,迷了我的双眼。但稍一接触,又相去甚远,使我无比地厌恶。

    我最好的哥们,东子,在几年里给我介绍了不少对象。直发的,卷发的,明星,律师,很多很多。

    可每次坐在那里,聊不到五分钟我就丧失掉耐心。她们不是太吵就总是想要太多。要金银钱财还好,有的人却妄想着索要感情。

    我说:“对不起,给不了。”

    她们会质问我:“为什么?”

    我说:“你吃什么,我就喂什么。”

    “……”

    有趣吧,我也会开文字上的玩笑了。

    我还开始穿灰色或者蓝色的西装,但袖扣一直用银色的,最好是灯笼形,和她走之前给我准备的那副差不多。

    我摆脱不了她的缠绕。包括做/爱。

    我是一个男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但我只想要她。

    我记得她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是她二十二岁的生日。我记得她皮肤的温度和她看着我时炙热的眼神。

    我说过我记忆力很好。可如今,这显然变成了一件坏事。

    关于她的一切,我都记得太清楚了。

    我是在春末的时候遇见她;在夏初时与她接吻,虽然那次她狠狠咬了我的嘴唇。

    我在盛夏第一次陪她回老家,穿着二十块钱的廉价t。我庆幸我我还能找到她替我补过的那一件。那时,她最亲的外婆还在。

    她在家人身边的时候很爱笑。我曾经在玉米地里拍下过一张。在她离开后,我懒了我从小到大心爱的相机,只把那张照片洗了出来,洗了很多张,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卧室的床头柜上,书房的电脑边……

    那是我见过最为美好的笑容,嘴角上扬,纤尘不染,好似一抹流光,直直地照进了我生命里,浸入皮肉脉络下的血液,流回心房。

    我答应过她的外婆要照顾好她。但现在我明显食言了。这样的辜负还有很多,比如说答应和她谈恋爱,答应看着她的头发重新垂到腰,答应送她大白兔奶糖……

    以前的我和她说过很多未来,现在的我却整日想着过去。

    我落了一身新旧不齐的毛病。

    卿青,我记了十六年。那时关于卿青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拼凑而来。到最后才发现,早已变质换了味道。

    对于她,我不知道会是多少年。和她有关的消息,我无从打听也不想去问。

    我早已成了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可以轻易接受她的一切。

    恐怕过去很久很久,她在我脑子里还是二十二岁的模样,冷漠,不爱笑。记仇,小心眼。

    那就是她,真实到我都不知道需要用怎样的夸大其词来掩饰对她的嫉妒。上帝给了她无数的痛苦又给了她无数的美丽。

    我想,她走后,身边一定会有很多的仰慕者。这是不可避免的,任我再不情愿再不想。

    真巴不得她是一个世俗而平凡的人。想她虚伪,想她造作,想她的好只有我知道。

    我从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小气又自私。

    恐怕我唯一还能有些念想的就是那盆昙花了。从前它刚发芽,还很小。现在却已挂了苞,怕是要开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瞬即逝。又到了一个夏天。十六的楼风很大。

    “饺子冷了。”于妈在我耳边说。于妈几乎每天早上都要说这句话。

    我回神,拿起筷子,把所有无从言说的思念和着饺子吞下肚。

    于妈问:“明天早上还是煮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吗?”

    我笑着点点头。

    时间又过得那么慢,瞬间永远。

    很多年过后,我仍然穿着她给我补过的那件二十块钱的t,捧着一个旧茶杯喝泛着桂花香的红茶。

    我还是我。我是蒋泊。一个保守的人,不喜欢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