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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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郑昊对于玉器是一窍不通的,可是稀里糊涂的竟然成了别人口中的专家。又因为这一称号,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鬼哭神嚎地闹剧。

    那是个不寻常的周末,因为那天是郑昊的老丈人六十大寿,他老人家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两万多个日夜,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抓了多少残害百姓的坏人,保障了多少个家庭的安全,感动了多少人的心田。

    还记得和他老人家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次斗殴中,他老人家高大的身躯那样伟岸,挥挥手,郑昊一班涉事人员便被带了进去,虽然没出什么意外,可也让郑昊接受了深刻的教育。

    老人家一世清廉,居住的还是三十年前的老房,家里一应陈设老旧,儿女分分成家立业,虽然儿女一再邀请,可老头倔的很,表示死也要死在老房子里,那是自己的根。

    那天上午,郑昊揽着许娜的胳膊,二人甜蜜地走进一间玉器雕刻坊。夫妻二人原是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的。打电话询问丈母娘,老丈人最近的兴趣爱好是什么。聊了两个小时,终于抽丝剥茧,在庞大的数据里甄别出玉器两个字。老丈人不是什么爱玉之人,家里甚至连一样玉器也没有,许娜对于这物件持怀疑态度。郑昊却很乐观,说:“上了年岁的人大多喜欢收藏,你看新闻,不是有很多搞集邮的人么?单位老李,虽然还没到退休的年纪,也差不了几年,他就喜欢古钱币,据说家里珍藏了一枚战国时楚国铜贝,威风的不得了。”

    这是个面积约两百平的房子,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加工品,红色的珊瑚树,绿色的观音,紫色的麒麟,除了玉器,还有树根雕刻品,一件件美轮美奂,让郑昊夫妻应接不暇,几乎看花了眼。

    店里的营业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一双杏眼,眉毛是纹上去的。从郑昊夫妻二人进店的一刻,就从上到下对二人作了一番评估。从穿着和气质来看,两人属于白领阶层,在本市,白领的工资大多五千至八千,两个人加起来一万多一点,在这个层面,可选择的玉器有哪些,看两人的目光不知是新手还是老手,可赚的水分有多大。短短一分钟,她不漏声色地在心里盘算了该说的话,以及应对措施。

    郑昊被一个狮子深深地吸引了,只见那狮子两寸见方,头上花团锦簇,颈下悬一铃铛,脚下踩一滚球,肌肉虬结,口吐烈火,威风凛凛,英气逼人。

    营业员笑到:“二位看看玉器么?想选择什么样的玉器呢?”

    “我父亲过生日,想买一件玉器送他,你能推荐几个么?”

    营业员面上不说,心里却暗道,这两人看来是新手,买生日礼物送老人祝寿用的,能赚到钱,就是不知道能赚多少。见郑昊对那狮子感兴趣,偏巧那狮子是镇店之宝,原料上乘,做工精美,价格自然不菲,营业员心想从这两人的穿着看未必能买得起,先炸一下。

    “先生喜欢这玉狮子么?”

    “嗯,这狮子的做工真好,这玉也好。”

    “先生好眼力,打从进门就看您仪表堂堂,一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如今您一眼就看中了它,说明它跟您有缘。这玉狮子是本店镇店之宝,采用和田玉制成,由国内著名大师李九堡,经一年之久,精雕细琢而成。”

    许娜插话到:“和田玉?听说是xj和田产的,玉质特别好。与sx西安”

    “像这位女士这样把和田玉当成是原产自xj和田的,其实是不准确的,我国把透闪石成份占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石头都命名为和田玉。”

    “怎么区分和田玉的真假呢?”许娜随口道。

    “和田玉质地滋润、细腻、柔和,且表面具有油脂光泽,其他玉石的滋润和油脂光泽不及和田玉。另外可把玉石放在皮肤上,会有一种凉的感觉,而玻璃制品是没有的。另外,和田玉由于质厚温润、脉理坚密,所以在敲击下声音清脆、洪亮,可拿两块相同的玉对敲几下,如果声音黯哑则不是和田玉,和田玉的声音比较清脆、像钢一样。在玉石中有透明、半透明、不透明三种,而和田玉则属于半透明的,在光照下,能透过光,但看不清透过的物像。可将玉石对准光源,用手在玉后晃动,真的和田玉能看出有黑影晃动。您放心,我家的和田玉绝对是真货。”

    “那狮子卖多少钱?”

    “二十六万。”

    屋内突然变得安静极了,门外树枝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燕子扑棱棱在房檐絮起了窝。

    郑昊与许娜对视一眼,想要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所思所想。

    营业员心想,看样子二人也知道这物件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耽误了时间不说,还白白浪费一番口舌。

    郑昊不知道营业员此时正暗自懊悔。他知道这中间店家加了很多价,如果真心实意去商量的话,也许会饶出三四成。

    “你跟我说个实在价吧,我们真的看好它了。”

    营业员原本暗淡下去的眼神突然放出精光,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郑昊,心想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说的真有道理。

    “我看二位也是实在人,您跟我透个底,您打算出多少钱呢?”

    郑昊紧紧营注视着营业员的眼睛,遇让其看出自己的真诚。

    “我出十八万。”

    “这狮子品相是顶尖的,而且,这么大一块。。。”

    “二十万,现在就刷卡。”郑昊从腰间摸出一张银行卡。

    营业员张了张嘴,舌头在口腔里打着转,发出咕咕地声音,表情僵硬了足有二十秒,却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剩下半句话硬生生噎回了肚子。她再次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郑昊,心说这是哪个公司的老板吧?刚才真看走了眼。

    郑昊哪来这么多钱?单纯靠工资肯定不行,他之前副职时写过几本书,版权费就不止四十万,到处讲演,出场费又不少,所以郑昊不缺钱。

    老丈人的生日宴会定在下午五点,于银河酒店六楼,老丈人一生为人简朴低调,他曾声明,不能搞资本主义那一套,如果讲究排场,到处宣扬,搞得人尽皆知,铺张浪费,不过生日也罢!所以饭桌上都是家里人,并没有告诉亲戚朋友。

    郑昊到达饭店时已经将近五点四十分,原因是路上堵车。一辆轿车在十字路口强行变道,后面的 suv驾驶员又是个得理不让人的主,瞅准轿车轱辘,一脚油门,狠狠顶了上去。事故简单明了,轿车强行变道,发生剐蹭,轿车全责。那也是个无理搅三分的主。事故已然发生,按规矩行事便是,可他咽不下这口气,抓着衣领张开架势,欲炫耀自己苦炼的拳法。事情越闹越大,半条街堵的水泄不通。警察来了,见两人在地上打滚,一脚一个,全踹了起来。

    一桌人被逗的哈哈大笑,说这回事情闹大了,不仅车撞坏了,还要进局里坐几天。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妹妹走到门边示意服务员上菜。

    许娜递了个眼色,郑昊满脸笑容地将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了丈人面前。

    “爸,祝您生日快乐。”

    “呦,这么大一个盒子!里面肯定装了不少东西吧。”大哥笑道。

    “呸!妹夫是什么人?送的肯定是好东西!”

    大嫂手指灵活地解开了绳子,那盒子便哗啦一声,东南西北四面纸壁一齐倒下,漏出里面那物件。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便如沐春风,眼前春草初生,小燕呢喃,枝头几点翠绿。呼吸也更顺畅,似乎还带着点泥土气息。

    原本坐着的妹夫蹭地站了起来,刚落座的妹妹也张大了嘴巴,嫂子两手僵在半空,大哥拿着纸杯喝水,看到狮子,没有下肚的半口水喷洒在地上,呆了片刻,竟然咳了起来。

    想到自己送的手机才三千块钱,嫂子有点懊悔,又有点不甘,她望着郑昊,心说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丈人一脸严肃地说:“我不是说过,不让你们铺张浪费么?怎么买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丈母脸上的笑容此刻已经堆满了,”她哈哈笑道:“孩子们一番好意,不是为了让你高兴吗。”

    丈人便不再作声。

    丈母问:“好姑爷,花了不少钱吧?”

    “二十六万。”郑昊心想说高了也不怕露馅,反正原价就这价。

    “二十六万?!”几个平辈分分咋舌。

    丈人和丈母毕竟见多识广,倒从容很多。

    “这狮子原料和田玉,李九堡大师亲手雕刻。”许娜解释到。

    “怪不得了,一看我这妹夫就是个鉴宝的专家,我这二妹也是个有福之人。”嫂子乐的合不拢嘴。

    嫂子指使大哥帮着丈母将玉狮子搬到了身后的桌子上,大哥说自己一个人就行,手忙脚乱中险些将狮子掉在地上,嫂子怨恨地说你要是给打碎了,咱俩就离婚,你自己赔你妹夫二十六万去!大哥用袖子擦了额头的汗水,不知是累的还是吓得。

    门外,三名服务员推着餐车已经等候片刻。他们年轻的脸上带着些许稚嫩。负责这间的人,名叫李燕,高中毕业后在家玩了两年,让母亲拧着耳朵,逼着出来找工作。在这里她觉得很自由,可以跟同龄的小朋友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每天的工作在欢笑中度过。

    每上一道菜,李燕都要将菜名念出声来,这会让顾客或多或少觉得服务的不错,至少态度是有的。而这也不会让李燕觉得尴尬。

    “九龙捧盛,血色夕阳,鱼跃龙门,豆蔻年华,活色生香,八宝攒珠,仙乐华章,百转千回许多情,万紫千红又是春,飞雪连天射白鹿。”

    此时妹夫正拧那瓶问君能有几多情白酒的酒盖,妹妹正帮忙摆弄菜品的位置。丈母娘扯着郑昊的手,家长里短唠个没完,老人的青葱岁月在丈母娘嘴里俨然成了指控丈人的铁证。

    丈人许建树一心铺在工作上,那时他刚参加工作不久,身无寸功,可也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大儿子许大勇五岁了,成天跟街里的孩子跑。三岁大的许娜文静许多,喜欢在家安静地坐着画画,母亲弄了几本小人书,许娜便央求母亲念给她听。那时丈母已经怀胎四个月了,丈人在外执勤,白天不见人影,夜晚也不在身边,丈母一边拉扯两个孩子,一边保重身体,洗衣做饭亲力亲为,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丈母说到这,老泪纵横,用枯如树枝的手擦了擦沟壑丛生的眼角。

    “你总说那些陈年往事干啥?”丈人沉声道。话语虽有责备之意,却掏出裤兜里随身带的纸巾,递给老伴,这温馨的举动让丈母停止抹泪,嘴却很硬。

    “我跟姑爷说说怎么了?又没对你说,你爱听不听!你看看我这姑爷,多好!人长得帅,有上进心又顾家。”

    嫂子插话到:“还舍得为二妹花钱!”说完咯咯笑了两声。便指着自己老公说:“哎,他要是有郑昊一半,我也就知足喽。”

    郑昊笑道:“大哥多好啊。。。”

    “他好?三拳打不出一个屁的主,他就是个孬种,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就瞎了眼,跟了他了。”

    上完菜,李燕自觉尴尬,说声菜齐了,便退了出去。

    毕竟是自己儿子,让老婆说成这样,为人父母都会看不过去的。

    丈母厉声道:“怎么说话呢?”

    嫂子不但不觉可耻,反认为自己占着理,“你儿子就是个孬种,怎么?还不让人说啊?”

    “大勇,就让老婆这么说你?打她!”

    许大勇在母亲的鼓励下,三两步跨到媳妇跟前,抡圆了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啪!

    嫂子头上的发卡被打的飞了出去,如黑锻样的头发哗啦披散开。她惊愕的表情只一瞬,转眼便疯了样,跳着高扑打许大勇,两手的指甲像刀样锋利,在许大勇的脸上、脖子上留下了数道抓痕。

    郑昊高喊:“快给他俩拉开。”

    妹妹死死拽住嫂子的胳膊,妹夫也去拽大哥。

    许大勇挣脱开妹夫地束缚,多年来憋闷的怒气爆发了出来,他伸手抓住媳妇的头发,用力往下压,同时用膝盖狠狠地顶了上去。

    惨嚎划破长空,嫂子顶着乱如蒿草地头发,鲜血淋漓,一脸的疲惫。片刻寂静无声。恢复意识的她猛然抓起桌上的餐盘扔向许大勇,但是准头不够,扔在了墙上。瓷盘碎裂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她魔鬼附体般,哭嚎着,拿着能扔的东西,拼了命的扔向许大勇。

    许大勇这时脑子反应很快,面对接二连三的飞物左躲右闪,却也被飞溅的瓷片伤到几处。

    郑昊在乱军丛中果断出手,抓住嫂子的胳膊,将她双手狠狠扣住。

    丈人血灌瞳仁,青筋布满了额头,大如蒲扇的手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怒声吼道“你闹够了没有!”

    嫂子身上的气力仿佛被抽空了,败絮样瘫软在地,放声痛哭道:“你们是一家人,就我一个外人!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啊!还有天理吗?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众人心里五味杂陈,低头默不作声。寻声赶来的饭店服务员和食客,聚集在门外,李燕刚想开口商量关于赔偿的问题,便被郑昊以目光打断了。

    “嫂子,今天是咱爸六十大寿,你不应该这么闹啊。”

    “妹夫你给评评理,你大哥一个月工资才四千多,这不说啥,拿回家才两千多,剩下那两千干啥了?是不是在外面找小姐了?”

    “我在外面打牌,找什么小姐?我找那玩意干啥?”

    “你打牌了?好意思说!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跑出去打牌!让你妈评评理,这日子该怎么个过法。”

    丈母瞪着大儿子,喝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么?”许大勇却默不作声。“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怎么输那么多钱?”

    “你问问他,这些年输了多少,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了吧?有的时候才给我几百块钱,你让我跟你喝西北风啊?”

    丈人已经听不下去了,怒视着大哥,站起身一步步紧逼过去,大哥在他的注视下好似一只面对老虎的绵羊,畏畏缩缩丝毫不敢动弹。

    丈人朝着面红耳赤的许大勇狠狠扇了一巴掌,巴掌的力道相较于许大勇打老婆那一掌强了太多,使得许大勇脚步踉跄地倒在地上,脸蛋清晰地印着一朵红花,鼻血如小河样滚滚流淌。

    “起来,别装死。”丈人似乎觉得还不解气,解开了袖子,撸了起来。“我今天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许大勇嗫嚅着爬了起来,刚站稳,迎面便迎来了一拳,正好发在左腮上,他哼唧一声便栽倒在地,一颗牙齿掉在了地上。

    丈母娘看不下去了,拉住了丈人的手,“别打了,再打下去,儿子就被你打死了!”

    “你给我闪一边去,我的老脸都被这不孝子给丢光了,我今天就是要打死他!”他用力推开了丈母。

    丈母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无力地哼唧一声,便瘫倒在地。

    “妈!”

    “你怎么了妈?你醒醒啊!”

    “妈晕倒了!”

    变故来的太快,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处于核心的人方寸大乱。

    “叫救护车来不及了,我开车,快去医院。”郑昊抱起丈母便往外走,挡在门外的人纷纷闪在两旁。

    丈人指着儿子横眉立目地说:“你妈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