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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干!”

    前一世的时候杨学文经常能够听到身边的人讨论,究竟是颜值重要还是智商更为关键。自认为颜值与智商并重的杨学文向来对此类话题不屑一顾。

    直到当他真正以年幼的躯体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他终于体会到,拥有一张凶恶且成熟的脸是多么重要。如果不是自己的外表太过于无害,想来很多事情都不会如此费力了。

    杨学文看到了杨弯嘴角那得意而阴险的笑容,也大致清楚杨弯打着什么样的注意,无非是觉得此时此地,除了他的亲舅舅杨二拐,两个小孩子不要太过好骗而已。

    杨弯此刻心中确实如杨学文所想那般,打着无数的如意算盘,以致于嘴角已经控制不住的咧开了灿烂的笑容。如果只是对付杨学文和李强两个小屁孩话,占不到大便宜他会觉得自己一把年纪活到了狗身上。

    杨弯用上了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努力的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显得更加和蔼可亲,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总带着一股狼外婆的味道,让他没有那么满意:“那小弟弟,你要跟我谈些什么生意呀?”

    这样的话如果出自于一个婉约少妇的口中,无疑会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可同样的话,由干瘦猥琐的杨弯说出来,却让杨学文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太恶心了也!

    杨学文强忍心中的不适,两只眼睛弯出了月牙的形状,笑眯眯的说“89年开始,你从羊城买回东西来在梗阳县城卖,如此倒买倒卖抛去旅途劳顿,想必收益应该在3倍以上吧?成本5块的电子表,在梗阳县城卖出20块的高价应该不难,成本20的牛仔裤,卖50块钱想必也购者云集。但是今年的生意难做了吧?干你这行的人越来越多,东西也要不起价来了吧?新入行的打压价格,抢占市场,原本畅销的货物开始积压了吧?县城听说还要新开一个购物中心?你没有感觉到亚历山大?你手里还养着这么多闲汉,估计前两年手里攒那点钱也快折腾完了吧?你就没有想过另谋出路,或者玩的再大一点,比如做个国际倒爷?”

    杨学文笑眯眯的说这话,然而话里包含的内容却让杨弯惊疑不定,这一番话把杨弯说的冷汗都下来了,换作一个成年人说出这番话来,杨弯或许会惊讶,但是绝对不会紧张,是的,杨弯居然感觉到有一点紧张。

    可坐在他对面的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毛孩子啊!他杨弯是靠着倒买倒卖赚了点钱,可离“倒爷”可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任何行业能被人称作爷的,可都不是简单人物啊!

    要不是他很确信自己对自己的生财之道绝对保密,没有跟任何人谈起过,他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亲舅舅弄了俩小孩来坑自己。

    杨学文一张嘴就把他的情况说了个八九不离十,而且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可是自己却对面前这位“小爷”两眼一抹黑呢!这一番话说的杨弯再也不敢对杨学文有丁点儿轻视了!

    杨弯前一世之所以能够成为名震梗阳的杨九指,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这一世虽说还没有修炼成形,但其本质性格和行为方式却基本已经定型。

    如果换了一般成年人遇到这种情况,或许会强撑着死不认账,斥责对方一派胡言,或许会一蹶不振,觉得对方掌握了自己的底牌而疑神疑鬼,忧心忡忡。

    杨弯却迅速的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卑不亢,只是清咳了一声,换上了一副讨教的语气,对杨学文说道:“国际倒爷?不知您有何高见?”杨弯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话里不由自主的带上了敬语。

    杨学文放了一个炸弹,打算的就是先声夺人,可是看到杨弯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反倒对他更加欣赏了。

    对手如此给力,杨学文也郑重起来“嗯,确切的说是中苏倒爷,或者说中俄倒爷!去年年底苏联宣布解体,如果你抓紧时间现在入场的话,还能抓住时代的小尾巴,大赚一笔!”

    杨弯当然知道中苏倒爷,他不光知道中苏倒爷,他还知道他的偶像谋其中就是靠着在中苏之间倒买倒卖发家的。

    杨弯也曾无数次的幻想过像谋其中那样,白手起家、意气风发。可要他实地去做,他就心虚了,那可是到老毛子的地盘!

    且不说他自己一句老毛子话都不会说,听人说那些老毛子可凶得很,一个个长得大狗熊那么大,胸前满是毛,说话叽里咕噜的,一言不合就吃人肉喝人血!他杨弯可还要留着大好性命享受花花世界呢!杨弯犹豫了,连看着那一书包钱的眼神都没有之前那么热切了。

    杨学文当然也看出了杨弯眼中的退缩,然而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九十年代的中国可没有后世那么好的治安,九十年代全国大乱的俄罗斯,其治安的混乱程度就更不用说了!

    世人只看到谁谁谁做中苏贸易发家了,谁谁谁用一车皮罐头换来了飞机,可他们看不到倒在中国到苏联路上的尸体有多少,他们看不到有多少人为此而倾家荡产。

    杨学文的爸爸杨振宇就是跑长途运输的,杨学文可是很清楚,杨振宇的车上常年备着两把开山刀,刀刃磨得很是锋利。

    前世的杨学文曾听爸爸唠嗑的时候说,白天还好一点,晚上的时候如果有人在路上拦车,那必须不能停,一停下来车可就不一定还是你的了,运气好的还能捡条命回来,这个社会永远有我们眼睛看不到的角落。

    杨学文知道杨弯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一向把自己的性命看的很重,所以杨学文肯定杨弯会拒绝自己让他去参与中苏贸易的提议。

    那么如果自己再退而求其次的向杨弯伸出友谊的小手,拉他一把,跟他提出“清理屠谷河河道淤积”的建议,想必杨弯就会更加珍惜这次合作了,自己趁机多提出一点其他要求也就更合理了。

    杨学文打的一手好算盘,然而往往天算不如人算,就像他没料到杨二拐会听到他跟李强的谈话,没料到杨二拐是杨弯的亲舅舅一样。杨学文也没料到本来按着剧本循序渐进的剧情里,赵刚像是个bug一样蹦了出来问“做中苏倒爷能挣钱?能挣大钱?”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杨学文总不能说“哥刚就是逗你们玩,你们别介意吧!”于是,杨学文只能不太自然的说“自然能挣大钱!”

    “我干!”赵刚很干脆。

    “啥?”杨学文像是傻了一样愣了,剧本可不是这样写的!

    “我干!”赵刚又重复了一遍。

    杨学文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这都没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一丁点计划和准备,筹多少本金,进什么货物、去哪交易、和谁接头、交易什么货物,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干了?!

    这一刻杨学文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释放出了重生者的弱智光环,让赵刚直接变脑残了!

    杨学文很无奈,自己挖的坑,自己总得填上吧!于是他不得不反复的给赵刚解释中俄贸易的危险,解释人生地不熟的艰难,解释语言不通无法沟通的障碍,解释遥遥万里保护、携带货物的艰难,解释除了的防备老毛子还得防备来自背后的谋财害命,解释俄罗斯现在就是个大漩涡,全世界的国家和人民都在往那个地方凑,他将要面临的是他想象不到的危险。

    可他越说,赵刚的眼神越是明亮,闪耀的杨学文看不懂的光芒,让他不由自主的开始心虚,前一世赵刚被韩忠实雇佣当打手,结果在大冲突中不幸身亡,那是他咎由自取。

    可杨学文并不希望,这一世的赵刚是因为被他忽悠的去了苏联那个大漩涡而死,这样会让他感觉的愧疚,觉得自己手上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了鲜血。

    杨学文最终还是没能说服赵刚,这个前世不幸早逝的青年有一种让人不理解,却心折的执拗。杨学文答应给赵刚三万块的启动资金,杨学文在心里试图说服自己,前世的赵刚将在1个半月以后失去他年轻的生命,或许这就是他要经历的劫数吧?

    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杨学文的掌控,杨学文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赵刚拿着钱走了,走的时候跟杨弯点了点头,杨弯没有走,他看着杨学文书包里剩余的钱眼馋。看着赵刚拿走了真金白银3万块,杨弯就更眼馋了。

    杨弯迈着小碎步凑的杨学文跟前,谄媚的笑着,说“小兄弟,你看咱俩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合作的地方?”

    杨学文好笑的看着前倨后恭的杨弯,不由得感慨,钱果然是个好东西。杨学文故作矜持的沉吟了一会儿,问“你有什么好项目?”

    杨弯笑的更欢实了,他随手从墙角搬了一个小马扎坐下,刚好比坐在太师椅上的杨学文低半个头。

    杨弯微微仰着头看着杨学文,说“我这儿还真有个好项目,这几天我正寻思着组织一批人手在屠谷河道里挖沙子然后卖出去,小兄弟我跟你说,这个绝对赚钱,现在村里人手头都攒了点钱了,都寻思着翻新一下住了3、4十年的老房子呢!你们村东头的杨二货就刚盖了一排新房子,我都打听了,用了十二方沙子,一方沙子8块钱,咱们租两辆挖车开挖,一天妥妥的能挖1000方,那可就是8000块啊!”

    杨学文心里一惊,随后就乐开了花,历史果然还是固执的按照的既定的轨迹滚滚前行。前一世,大概也是这两年,杨弯勾结新上任的村主任刘喜子开始他的挖沙大业,并迅速的积累了第一笔金,这一世的杨弯果然还是迈出了熟悉的一步。

    杨学文略微沉吟,随即笑眯眯的说“账可不是这么算的!两辆挖土机开足马力1天是能挖1000方,可是你得配套1000方的运输车啊!有了车,你用不用司机?司机工资多少钱?人吃马嚼的,什么不是钱?最重要的是,你凭什么在屠谷河挖沙?你可别跟我说韩忠实答应你了啊!他现在还自顾不暇呢!”

    杨弯这次是真的被杨学文镇住了,感情自己琢磨了这么多天,还没有一个孩子分分钟想的周到?这也太逆天了吧?杨弯不由得有点沮丧,他真觉得自己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杨弯的表情变化杨学文都看在眼里,他不是时机的说道,“你要是想做,我到是有个办法!”

    听到杨学文的这句话,杨弯眼前一亮,忙问“什么办法?”

    “咱们可以跟屠谷村合资啊!由村里向上级打报告,就说村里自己筹措资金要给屠谷河清淤筑堤,村里出钱购买一批‘四不像’(一种组装的简装货运车),然后组织一批村民开车,我负责提供资金,你负责租挖机,联系买家,赚了钱按股分!到时候咱们和村里一起掏钱再把河堤给筑起来,这样一来咱们能赚了钱,村里也多了收入,那些开车的村民们也有工资可拿,还完成了清淤筑堤的任务,一举多得啊!”

    杨弯越听眼睛越亮,听到最后就差击节赞叹了!他对杨学文这个8、9岁的小孩是越来越敬畏了!倒是杨二拐冷不防的插嘴了“你以为屠谷村是你家的啊?你说合资就合资,你说报告就报告?”

    杨弯听了杨二拐的话,不由得一张脸又苦了下来。

    杨学文却对杨二拐这个捧哏的满意极了,他看着杨弯说“这就得看杨大哥肯不肯帮忙了!”

    杨弯疑惑的指着自己问道“我帮忙?”

    杨学文点了点头说“我爸准备竞选这一届的村主任,只要他能竞选成功,我保证咱们这个活儿能成!”

    杨弯失声道“你爸就是杨振宇?你就是那个8岁就要上6年级的小天才?”

    杨学文颇显矜持的点点头,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名已经传播的这么响亮了。杨弯也恍然,人的名,树的影,怪不得外头传杨振宇家儿子是个小天才,今天见了果然名不虚传啊!

    只是杨振宇竞选村长,他杨弯一个外村人,能帮上什么忙呢?杨弯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杨学文则凑到杨弯耳朵跟前,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一会儿,只看见杨弯一会儿贱笑,一会儿点头,最后拍着胸脯跟杨学文保证说让他放心。

    杨弯走的时候杨学文从书包里数出五千块递给他,杨弯假意推辞了一番,杨学文说是给他的活动经费,杨弯就笑呵呵的却之不恭了。

    杨二拐跟着杨弯一起走了,说是腿脚不利索,让外甥送他回去,杨学文知道杨二拐跟杨弯有话要说。

    送走两人之后,杨学文匆匆忙忙的背着书包回去了,李从医快从卫生所回来了,他可不敢真的鸠占鹊巢。

    他不知道李强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万分。李强第一次在杨学文身上感受到了追之不及的无力感,这,也更坚定了他追逐杨学文步伐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