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村口钟声
慕愚坐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也睡不着。这还是白法大巫师教他坐着睡觉以来的第一次。以前按照老师教的呼吸吐纳之法他很快就能入睡，而且只睡两三个时辰就精神奕奕比得上别人睡七八个小时。
可是今天晚上和老师从幻月湖边回来后慕愚已经这么坐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是睡不着。都已经后半夜了，再过三四个小时天都该亮了吧。
他在担心楚楚。他离开楚楚的时候，楚楚还在昏迷，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自己身上的伤都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他相信楚楚的伤势也一定会好的。可为什么还是心里面隐隐觉得不安呢？
他想起以前听寨子里的人说，天上的一颗星星代表一个人，一个人死了，天上就会有一颗星星掉下来。他想起几个小时前幻月湖陨落的那颗星星，突然觉得很恐惧。他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楚楚了。
他猛然站了起来，抬腿就要往外跑。他要去看看楚楚怎么样了。
他是在一个山洞里，这是他的家。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在这个山洞的旁边是一个大一点的山洞。他的老师白法大巫师就住在那里。
他从山洞里出来，有一股凉风吹在脸上。他抬头看看天上，漫天的星星依然一眨一眨的，寂寞辽远，仿佛什么改变都没有。
慕愚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他有点怀疑之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是真的。陨落的星星？受伤的楚楚？大胡子怪叔叔？......这些是不是都只是在做梦的吧？
慕愚总是会有这种恍惚的感觉。他觉得很熟悉。他总是有种错觉，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他总是会一瞬间的分不清哪些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哪些只是他的臆想。
只是一晃神，慕愚就已经清醒了。那些发生的都是真的。他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的后背还在隐隐的疼。
他准备往山下走。他住的山洞是在珞灵山的半山腰上，山下就是幻月湖，幻月湖西边不远的地方就是达东寨的村子。平常晚上的时候他站在山洞门口就能看到幻月湖中反射的凌凌的月光，明亮的月亮倒映在湖水里甚是美丽，这也是幻月湖名字的由来。可是，他现在看向幻月湖的位置，只看见一片蒙着淡淡白光的黑洞。而出了这个黑洞的范围，就只是一片黯然的黑色。现在应该是一天当中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白光？这白光是哪里来的呢？”慕愚奇怪。
“算了，不管它了，先去看看楚楚怎么样了。”慕愚这样想着，就加快向山下走去。
偶然间一转头，看到右前方不远处突起的一块巨石上站着一个人，把他吓了一跳。他站住，眯着眼辨认了一下。
“老师？你还没睡吗？”慕愚走过去，问道。
“唉，黑水盆地怕是这次真的又要混乱起来了。”白法大巫师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没有看慕愚一眼仿佛在自言自语。
“星象指示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慕愚慎重起来。他知道老师一定是从星象上看出了些什么。
“唉，一切都是劫数么？”白法大巫师低下头望着山下的森林，神色有些黯然。
慕愚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老师原来是这么的孤单。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股气流冲口而出：“老师，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在您身边。”话刚一出口，他自己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如果发生什么老师都感到无能为力的事情，他就更无能为力了。
白法大巫师转头看着慕愚，眼神中流露出慈爱的神色。伸手摸着慕愚的头，似乎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
白法大巫师叹了口气，又转头去看星象。
慕愚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老师的表现让他觉得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而且是让老师都觉得无力解决的大事。
“你不是要去看楚楚么？怎么不去了？站这里做什么？”老师忽然道。
“我……”被老师说中了心事慕愚脸忽然红了。
“去吧。楚楚现在应该已经醒了。”白法大巫师淡淡的道。
“那……我走了。”慕愚很快把刚才的担忧抛到脑后了，兴冲冲的往山下跑去。
“真还是个孩子啊。”白法大巫师看着慕愚一蹦一跳的背影，轻轻的自言自语。“不过，真是羡慕哪。”说完，白法大巫师的神色又黯然下来。
“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逃过这次劫难。唉……”
“站住！什么人？”慕愚走到达东寨的村子边，忽然听到有人喝问。
“是我。”慕愚站住沉声回答。
一个背着弓箭的战士从黑暗处走了出来，走到能看清慕愚的地方站住。
“慕愚巫赞？”这战士看清了来人，站定把右手放到胸前行礼。慕愚颔首回礼。
“这么晚了，巫赞要找什么人么？要不要我给您带路？”这名战士语气恭敬的问。
“哦。不用。我自己走吧。你忙吧。”慕愚很不习惯别人这么尊敬的对他。有时候，他觉得一个二三十岁的成年人向他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这么恭敬很可笑。但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谁让他是大巫师的弟子，下一任的大巫师呢。
正是黎明前的时分，天色还依然晦暗不明。
慕愚一个人走在村子里，路上除了巡夜的卫士一个人也没有。
达东寨的村子是由一个一个独立的圆形木屋组成的，每个木屋和每个木屋之间隔了有一两丈的距离，一排一排甚是整齐。
慕愚走到村子正中一个比周围圆形木屋稍微大一点的木屋旁。这个大的木屋是大首领赫连山的屋子。虽然赫连山身为寨子大首领，住所也仅仅只是比普通的人的屋子稍微大了一点而已。
在赫连山大首领的木屋旁边，有一个小一点的屋子。那是楚楚住的地方。
楚楚今年刚十三岁。达东寨习俗，一个孩子到了十二岁就会有自己的屋子，然后一个人住，慢慢学会独立。当然，在十八岁正式成人能够独自打猎前是依然可以和父母一起吃饭的。楚楚是女孩子，不用学会打猎，在达东寨，女孩子十八岁一般是成婚的年纪了，如果一个达东寨的女孩子过了十八岁还没有结婚会被人耻笑的，就像一个男孩子过了十八岁还不能独自打猎被人耻笑一样。但在一个女孩子十二岁以后十八岁结婚以前，依然还是要一个人住的。慕愚也不知道这些习俗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总之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所有这些习俗最初都是有意义的。慕愚记得老师曾经给他说过，最初先人祭祀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有具体的意义，参与祭祀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是为了什么；后来传统淡化了，人们举行祭祀只是照搬先人流传下来的仪式却已经不知道了其中的意义。
总有天祭祀也不会再举行的，到时人们就只剩下先祖们曾经如此如此的记忆而已。慕愚还记得老师说这些时候脸上的失落。
“可是，现在人们依然还是举行祭祀的是吗？”慕愚也曾这样问老师。是的，在黑水盆地十八个寨子里，都是要祭祀玄女娘娘的。
“有天，巫师也会只存在于人们记忆中的。”老师这样回答他。
慕愚这样回想着的时候，不觉间已经站到了楚楚的门口。
“楚楚在吗？”他轻轻的敲门。他看到里面还有灯光。
“吱……”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举着油灯站在了门口。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看得出来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丽的女人，只是这女人现在脸上透露着些许倦容，似乎没有休息好。
“慕愚巫赞，您找楚楚吗？她醒过一次，现在刚刚又睡过去了。”楚楚的母亲嫣氏向慕愚行礼，轻轻的侧过身，使慕愚能够看见里面躺在床上安然入睡的楚楚。
慕愚站在门口张望了两眼，看楚楚的脸色似乎好了很多，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哦，没事，我只是过来看看……楚楚她没什么大碍吧？”
“没大碍了。剩下的只是一些皮外伤，休息几天就好了。”嫣氏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慕愚又张望了楚楚两眼。“没事我先走了。”慕愚看到楚楚没事，转身准备离开了。
“那个，慕愚巫赞……”看到慕愚准备走，嫣氏忽然低声喊住了他。
“嗯？您什么事情吗？”慕愚回身对着嫣氏恭谨的道。对于楚楚的母亲，他觉得还是很亲切的。
“今天晚上星星陨落的事，大巫师他没有说预兆什么吗？”慕愚感觉到了嫣氏语气里的担心。
慕愚想起他刚从山上下来时候老师的话和表情，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给嫣氏说。他并不清楚老师话里的意思，只是老师的话让他觉得很不安。肯定要有不好的大事发生了。可是他不知道这些应不应该告诉嫣氏。
就在慕愚犹豫着该怎么讲的时候，突然听到村子东口传来急促撞钟声。那是达东寨村子预警的钟声。
可是今天晚上和老师从幻月湖边回来后慕愚已经这么坐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是睡不着。都已经后半夜了，再过三四个小时天都该亮了吧。
他在担心楚楚。他离开楚楚的时候，楚楚还在昏迷，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自己身上的伤都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他相信楚楚的伤势也一定会好的。可为什么还是心里面隐隐觉得不安呢？
他想起以前听寨子里的人说，天上的一颗星星代表一个人，一个人死了，天上就会有一颗星星掉下来。他想起几个小时前幻月湖陨落的那颗星星，突然觉得很恐惧。他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楚楚了。
他猛然站了起来，抬腿就要往外跑。他要去看看楚楚怎么样了。
他是在一个山洞里，这是他的家。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在这个山洞的旁边是一个大一点的山洞。他的老师白法大巫师就住在那里。
他从山洞里出来，有一股凉风吹在脸上。他抬头看看天上，漫天的星星依然一眨一眨的，寂寞辽远，仿佛什么改变都没有。
慕愚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他有点怀疑之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是真的。陨落的星星？受伤的楚楚？大胡子怪叔叔？......这些是不是都只是在做梦的吧？
慕愚总是会有这种恍惚的感觉。他觉得很熟悉。他总是有种错觉，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他总是会一瞬间的分不清哪些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哪些只是他的臆想。
只是一晃神，慕愚就已经清醒了。那些发生的都是真的。他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的后背还在隐隐的疼。
他准备往山下走。他住的山洞是在珞灵山的半山腰上，山下就是幻月湖，幻月湖西边不远的地方就是达东寨的村子。平常晚上的时候他站在山洞门口就能看到幻月湖中反射的凌凌的月光，明亮的月亮倒映在湖水里甚是美丽，这也是幻月湖名字的由来。可是，他现在看向幻月湖的位置，只看见一片蒙着淡淡白光的黑洞。而出了这个黑洞的范围，就只是一片黯然的黑色。现在应该是一天当中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白光？这白光是哪里来的呢？”慕愚奇怪。
“算了，不管它了，先去看看楚楚怎么样了。”慕愚这样想着，就加快向山下走去。
偶然间一转头，看到右前方不远处突起的一块巨石上站着一个人，把他吓了一跳。他站住，眯着眼辨认了一下。
“老师？你还没睡吗？”慕愚走过去，问道。
“唉，黑水盆地怕是这次真的又要混乱起来了。”白法大巫师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没有看慕愚一眼仿佛在自言自语。
“星象指示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慕愚慎重起来。他知道老师一定是从星象上看出了些什么。
“唉，一切都是劫数么？”白法大巫师低下头望着山下的森林，神色有些黯然。
慕愚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老师原来是这么的孤单。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股气流冲口而出：“老师，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在您身边。”话刚一出口，他自己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如果发生什么老师都感到无能为力的事情，他就更无能为力了。
白法大巫师转头看着慕愚，眼神中流露出慈爱的神色。伸手摸着慕愚的头，似乎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
白法大巫师叹了口气，又转头去看星象。
慕愚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老师的表现让他觉得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而且是让老师都觉得无力解决的大事。
“你不是要去看楚楚么？怎么不去了？站这里做什么？”老师忽然道。
“我……”被老师说中了心事慕愚脸忽然红了。
“去吧。楚楚现在应该已经醒了。”白法大巫师淡淡的道。
“那……我走了。”慕愚很快把刚才的担忧抛到脑后了，兴冲冲的往山下跑去。
“真还是个孩子啊。”白法大巫师看着慕愚一蹦一跳的背影，轻轻的自言自语。“不过，真是羡慕哪。”说完，白法大巫师的神色又黯然下来。
“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逃过这次劫难。唉……”
“站住！什么人？”慕愚走到达东寨的村子边，忽然听到有人喝问。
“是我。”慕愚站住沉声回答。
一个背着弓箭的战士从黑暗处走了出来，走到能看清慕愚的地方站住。
“慕愚巫赞？”这战士看清了来人，站定把右手放到胸前行礼。慕愚颔首回礼。
“这么晚了，巫赞要找什么人么？要不要我给您带路？”这名战士语气恭敬的问。
“哦。不用。我自己走吧。你忙吧。”慕愚很不习惯别人这么尊敬的对他。有时候，他觉得一个二三十岁的成年人向他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这么恭敬很可笑。但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谁让他是大巫师的弟子，下一任的大巫师呢。
正是黎明前的时分，天色还依然晦暗不明。
慕愚一个人走在村子里，路上除了巡夜的卫士一个人也没有。
达东寨的村子是由一个一个独立的圆形木屋组成的，每个木屋和每个木屋之间隔了有一两丈的距离，一排一排甚是整齐。
慕愚走到村子正中一个比周围圆形木屋稍微大一点的木屋旁。这个大的木屋是大首领赫连山的屋子。虽然赫连山身为寨子大首领，住所也仅仅只是比普通的人的屋子稍微大了一点而已。
在赫连山大首领的木屋旁边，有一个小一点的屋子。那是楚楚住的地方。
楚楚今年刚十三岁。达东寨习俗，一个孩子到了十二岁就会有自己的屋子，然后一个人住，慢慢学会独立。当然，在十八岁正式成人能够独自打猎前是依然可以和父母一起吃饭的。楚楚是女孩子，不用学会打猎，在达东寨，女孩子十八岁一般是成婚的年纪了，如果一个达东寨的女孩子过了十八岁还没有结婚会被人耻笑的，就像一个男孩子过了十八岁还不能独自打猎被人耻笑一样。但在一个女孩子十二岁以后十八岁结婚以前，依然还是要一个人住的。慕愚也不知道这些习俗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总之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所有这些习俗最初都是有意义的。慕愚记得老师曾经给他说过，最初先人祭祀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有具体的意义，参与祭祀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是为了什么；后来传统淡化了，人们举行祭祀只是照搬先人流传下来的仪式却已经不知道了其中的意义。
总有天祭祀也不会再举行的，到时人们就只剩下先祖们曾经如此如此的记忆而已。慕愚还记得老师说这些时候脸上的失落。
“可是，现在人们依然还是举行祭祀的是吗？”慕愚也曾这样问老师。是的，在黑水盆地十八个寨子里，都是要祭祀玄女娘娘的。
“有天，巫师也会只存在于人们记忆中的。”老师这样回答他。
慕愚这样回想着的时候，不觉间已经站到了楚楚的门口。
“楚楚在吗？”他轻轻的敲门。他看到里面还有灯光。
“吱……”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举着油灯站在了门口。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看得出来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丽的女人，只是这女人现在脸上透露着些许倦容，似乎没有休息好。
“慕愚巫赞，您找楚楚吗？她醒过一次，现在刚刚又睡过去了。”楚楚的母亲嫣氏向慕愚行礼，轻轻的侧过身，使慕愚能够看见里面躺在床上安然入睡的楚楚。
慕愚站在门口张望了两眼，看楚楚的脸色似乎好了很多，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哦，没事，我只是过来看看……楚楚她没什么大碍吧？”
“没大碍了。剩下的只是一些皮外伤，休息几天就好了。”嫣氏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慕愚又张望了楚楚两眼。“没事我先走了。”慕愚看到楚楚没事，转身准备离开了。
“那个，慕愚巫赞……”看到慕愚准备走，嫣氏忽然低声喊住了他。
“嗯？您什么事情吗？”慕愚回身对着嫣氏恭谨的道。对于楚楚的母亲，他觉得还是很亲切的。
“今天晚上星星陨落的事，大巫师他没有说预兆什么吗？”慕愚感觉到了嫣氏语气里的担心。
慕愚想起他刚从山上下来时候老师的话和表情，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给嫣氏说。他并不清楚老师话里的意思，只是老师的话让他觉得很不安。肯定要有不好的大事发生了。可是他不知道这些应不应该告诉嫣氏。
就在慕愚犹豫着该怎么讲的时候，突然听到村子东口传来急促撞钟声。那是达东寨村子预警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