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柳下仙人
一个夏日融融的晌午，天地间热的十足像个蒸笼。
宽阔商道上苦行着的人，是为生计而劳苦奔波的行脚商贩。
这些身穿短裤汗襟，三五成群的商贩，全都来自一个烟柳繁华的小村落。
足足有十几个壮汉，肩上挑着担子，担子两头的柳框内，装的满是去年收获的花生和干枣。生生所资，皆系于这一肩之上。
走在这无遮无掩的路上，疲乏困顿，自不必说，单单是烈日当头，热渴逼迫，就足以折磨死人。
“碰到这样的天气，只能待在家里，出来不是自讨苦吃吗？”人群中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抱怨归抱怨，他们仍一刻不停的走着。可供交易的市集在八十里外，如若不加快脚步，恐怕天黑都不能赶到。
行至一间用竹竿、席子简单搭建的茶寮时，这些人将扁担的放下，冲着店家大喊。
“店家，先来几碗凉茶，快要渴死了。”
“来了，来了。”肩上搭着白色毛巾的店家边跑过来边用手背擦拭起额头上的汗珠。
“几位是赶路的行商？”店家上下打量起这群人，用疑虑的语调问道。
蛰居此地良久，他自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
单凭装扮和身形，就已判断出这些人都是些老实憨厚的农家子弟。刻意装出一副关切的姿态，是为了让这些人放松下来。
“行商谈不上，只不过迫于生计，趁农闲的时候，赶到集市上卖些自己家产的东西，换些小钱罢了。”年龄看起来稍长的汉子说。
“要喝凉茶？”
“是的。我们这十几口人，走的焦渴难耐，正巧碰到你这小店，所以进来叨扰一番。怎么样，方便吗？”汉子很客气的说道。
“好说，好说，我做的就是这样的营生。不过……我这里有个规矩，要先付钱，才能给你沏茶。”他下意识的撇了一眼年长汉子腰间盘着的荷包。
“没问题。多少钱一碗！”汉子边仔细询问边摸索起荷包来。
“三文一碗。”
“可别的地方都只要一文啊！”
“我这里所用的茶是御贡的名茶，沏茶所用的水，取自方圆百里远近闻名的甘泉，自然要卖的贵一点。”店家的态势咄咄逼人。
汉子面露困窘之色。
“怎么，钱不够吗？”
“太贵了，便宜些吧。”
一行人七嘴八舌的讲着价钱。
“不行，如果和普通的茶一样的价格，我就算在这白吆喝！”
“三文钱两碗，不能再多给了。”
“不行。一碗三文，概不议价。在犹豫不决的话，这样热的天，渴死你们这群穷鬼！”店家面露贪吝和凶狠之色。
越是争执不休，行人就越口干舌燥。
“算了，认栽了。呐，大家伙把钱凑一凑。”
这里离市集还很远，如若忍着焦渴不管，怕会有性命之虞。
“哼，晚了，现在涨到四文钱一碗了！”
“你……真可恶！”
在茶寮的不远处，有一颗高大的垂柳，枝叶沃若，如庭似盖。树荫之下，有一个身穿白色葛衣的老翁，慵懒的用左手支起脑袋斜卧着。
从茶寮内传出来的不绝于耳的争执之声，打扰了他的清梦，吵的他心烦意乱。
“你们这些年轻的后生，因为什么事聒噪不止，把我这老头子都吵醒了。你们看怎么办吧。”他气势汹汹的前去质问。
“哪里来的糟老头子，滚一边儿去，别耽误老子做生意！”店家怒火中烧，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的把老翁骂了一顿。
“老人家，你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做生意哪有像这样坐地起价的？”
一群人像挨了欺负的孩子一般，七嘴八舌地向老翁倒着苦水。
“你们这群人，就这么好欺负吗？”老翁略带嘲讽的问起。
“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只是想讨碗水喝，总不能把他摊子给砸了吧。”
“也是啊。”他笑脸盈盈的捋了捋胡须。“不过这点要求也不算什么。我也有一个茶摊，虽然简陋，价格还算公道。”
“在哪里？”
“看到那株柳树了吗？就在那。”老翁手指古柳。
“奇怪，这么近的距离，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你要真把摊子摆的离我这么近，分明是在找我的茬。”店家怀疑老翁故意编出一套瞎话，来破坏他的生意。
“难道哪里有规定，茶水生意，只能你做得，我却做不得？”
一行人跟着老者扬长而去。
“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手段。”店家也不怀好意的跟了过去。
古柳之下，丝丝凉意，沁人肺腑，将夏日的炎热一扫而光。
“呀，好凉快，一下就舒服多了。”
“多好的地方。”
众人的溢美之词溢于言表。
“不过，老人家，你说要卖茶给我们，可是我们并没有见到你茶摊啊！”古柳树下空无一物，想到老翁的许诺，不知如何兑现。
“不急不急。”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碗。“水就在这碗里。”
“可里面明明是干的啊！”好事的汉子凑到前面观看，发现玉碗里什么都没有。
“你们怕是遇到了一个疯子。”店家在一旁露骨的嗤笑道。
老人却不恼不怒，兀自将玉碗放到嘴边，作饮水状。
众人清清楚楚的看到老翁的喉结有节奏的上下移动，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好清凉，就是比起琼浆玉液来也不逊色嘛。”边说便擦拭起嘴角的水痕。
一行人看得瞠目结舌。
“看到这碗的神奇之处了吧，它可是个好宝贝！”老翁得意洋洋的说。
明明是空的，一触到嘴边，就源源不断的涌出水来。
“真是奇了。我要试一下。”
店家在一旁气急败坏的看着这伙商贩依次接过玉碗，畅快淋漓地喝了起来。
“又甜又凉，解渴好喝。”
众人心满意足的交口称赞。
“多些老人家招待，这要多少钱一碗？”喝饱之后的年长商贩，小心翼翼的问起。
“我看这里有十几个人，也不多要你，给十文就行。”
“啊，感激不尽！”
喝到甘冽的茶水，顿觉暑意全消，这群人与老翁谈笑风生起来。
唯独目睹这一切店家面红耳赤的拂袖而去。
回到茶寮中，发现不大的摊铺一片狼藉。自己适才刚刚晾好的十几碗凉茶，如今只剩下空碗。
“遭了，一定有恶贼趁我不在的时候来偷东西。”
他慌慌张张翻起自己的钱箱，数来数去，刚好少了十文。
他思忖半天，觉察出是老翁在暗中搞鬼。
“该死，一定是被那个老头偷走了。”
他怒不可遏的冲到古柳树下。
原本热闹谈天的商贩了，老翁了，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婆娑的树影，在炎炎烈日下摇曳生姿。
(本章完)
宽阔商道上苦行着的人，是为生计而劳苦奔波的行脚商贩。
这些身穿短裤汗襟，三五成群的商贩，全都来自一个烟柳繁华的小村落。
足足有十几个壮汉，肩上挑着担子，担子两头的柳框内，装的满是去年收获的花生和干枣。生生所资，皆系于这一肩之上。
走在这无遮无掩的路上，疲乏困顿，自不必说，单单是烈日当头，热渴逼迫，就足以折磨死人。
“碰到这样的天气，只能待在家里，出来不是自讨苦吃吗？”人群中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抱怨归抱怨，他们仍一刻不停的走着。可供交易的市集在八十里外，如若不加快脚步，恐怕天黑都不能赶到。
行至一间用竹竿、席子简单搭建的茶寮时，这些人将扁担的放下，冲着店家大喊。
“店家，先来几碗凉茶，快要渴死了。”
“来了，来了。”肩上搭着白色毛巾的店家边跑过来边用手背擦拭起额头上的汗珠。
“几位是赶路的行商？”店家上下打量起这群人，用疑虑的语调问道。
蛰居此地良久，他自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
单凭装扮和身形，就已判断出这些人都是些老实憨厚的农家子弟。刻意装出一副关切的姿态，是为了让这些人放松下来。
“行商谈不上，只不过迫于生计，趁农闲的时候，赶到集市上卖些自己家产的东西，换些小钱罢了。”年龄看起来稍长的汉子说。
“要喝凉茶？”
“是的。我们这十几口人，走的焦渴难耐，正巧碰到你这小店，所以进来叨扰一番。怎么样，方便吗？”汉子很客气的说道。
“好说，好说，我做的就是这样的营生。不过……我这里有个规矩，要先付钱，才能给你沏茶。”他下意识的撇了一眼年长汉子腰间盘着的荷包。
“没问题。多少钱一碗！”汉子边仔细询问边摸索起荷包来。
“三文一碗。”
“可别的地方都只要一文啊！”
“我这里所用的茶是御贡的名茶，沏茶所用的水，取自方圆百里远近闻名的甘泉，自然要卖的贵一点。”店家的态势咄咄逼人。
汉子面露困窘之色。
“怎么，钱不够吗？”
“太贵了，便宜些吧。”
一行人七嘴八舌的讲着价钱。
“不行，如果和普通的茶一样的价格，我就算在这白吆喝！”
“三文钱两碗，不能再多给了。”
“不行。一碗三文，概不议价。在犹豫不决的话，这样热的天，渴死你们这群穷鬼！”店家面露贪吝和凶狠之色。
越是争执不休，行人就越口干舌燥。
“算了，认栽了。呐，大家伙把钱凑一凑。”
这里离市集还很远，如若忍着焦渴不管，怕会有性命之虞。
“哼，晚了，现在涨到四文钱一碗了！”
“你……真可恶！”
在茶寮的不远处，有一颗高大的垂柳，枝叶沃若，如庭似盖。树荫之下，有一个身穿白色葛衣的老翁，慵懒的用左手支起脑袋斜卧着。
从茶寮内传出来的不绝于耳的争执之声，打扰了他的清梦，吵的他心烦意乱。
“你们这些年轻的后生，因为什么事聒噪不止，把我这老头子都吵醒了。你们看怎么办吧。”他气势汹汹的前去质问。
“哪里来的糟老头子，滚一边儿去，别耽误老子做生意！”店家怒火中烧，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的把老翁骂了一顿。
“老人家，你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做生意哪有像这样坐地起价的？”
一群人像挨了欺负的孩子一般，七嘴八舌地向老翁倒着苦水。
“你们这群人，就这么好欺负吗？”老翁略带嘲讽的问起。
“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只是想讨碗水喝，总不能把他摊子给砸了吧。”
“也是啊。”他笑脸盈盈的捋了捋胡须。“不过这点要求也不算什么。我也有一个茶摊，虽然简陋，价格还算公道。”
“在哪里？”
“看到那株柳树了吗？就在那。”老翁手指古柳。
“奇怪，这么近的距离，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你要真把摊子摆的离我这么近，分明是在找我的茬。”店家怀疑老翁故意编出一套瞎话，来破坏他的生意。
“难道哪里有规定，茶水生意，只能你做得，我却做不得？”
一行人跟着老者扬长而去。
“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手段。”店家也不怀好意的跟了过去。
古柳之下，丝丝凉意，沁人肺腑，将夏日的炎热一扫而光。
“呀，好凉快，一下就舒服多了。”
“多好的地方。”
众人的溢美之词溢于言表。
“不过，老人家，你说要卖茶给我们，可是我们并没有见到你茶摊啊！”古柳树下空无一物，想到老翁的许诺，不知如何兑现。
“不急不急。”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碗。“水就在这碗里。”
“可里面明明是干的啊！”好事的汉子凑到前面观看，发现玉碗里什么都没有。
“你们怕是遇到了一个疯子。”店家在一旁露骨的嗤笑道。
老人却不恼不怒，兀自将玉碗放到嘴边，作饮水状。
众人清清楚楚的看到老翁的喉结有节奏的上下移动，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好清凉，就是比起琼浆玉液来也不逊色嘛。”边说便擦拭起嘴角的水痕。
一行人看得瞠目结舌。
“看到这碗的神奇之处了吧，它可是个好宝贝！”老翁得意洋洋的说。
明明是空的，一触到嘴边，就源源不断的涌出水来。
“真是奇了。我要试一下。”
店家在一旁气急败坏的看着这伙商贩依次接过玉碗，畅快淋漓地喝了起来。
“又甜又凉，解渴好喝。”
众人心满意足的交口称赞。
“多些老人家招待，这要多少钱一碗？”喝饱之后的年长商贩，小心翼翼的问起。
“我看这里有十几个人，也不多要你，给十文就行。”
“啊，感激不尽！”
喝到甘冽的茶水，顿觉暑意全消，这群人与老翁谈笑风生起来。
唯独目睹这一切店家面红耳赤的拂袖而去。
回到茶寮中，发现不大的摊铺一片狼藉。自己适才刚刚晾好的十几碗凉茶，如今只剩下空碗。
“遭了，一定有恶贼趁我不在的时候来偷东西。”
他慌慌张张翻起自己的钱箱，数来数去，刚好少了十文。
他思忖半天，觉察出是老翁在暗中搞鬼。
“该死，一定是被那个老头偷走了。”
他怒不可遏的冲到古柳树下。
原本热闹谈天的商贩了，老翁了，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婆娑的树影，在炎炎烈日下摇曳生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