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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我想有个家

    在那个深潭,在那个潭口,在那宏伟的巨石上面,我看到了她的倩影,孤零零的,望着天空,一动不动。

    在这儿,除了流水咚咚,瀑布隆隆,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受不到丝丝人气。她干吗跑这儿来呢?她真的不会怕吗?

    为了不吓着她,我故意轻轻咳了咳,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听到声音,她连忙站起了身。

    当终于看清是我,她又坐了下去,冷冷地说:

    “你干嘛来了?”

    “没干嘛,找你呢!干啥呢?一个人呆在这儿?”

    “我不懂唱歌,也没啥才艺,也没玩过这些游戏,我怕在那呆着,万一轮到我时,这也不能,那也不会,会影响大家情绪。“

    “怎么会呢?我觉得你的表现很好啊!尤其是今天。既勤快,又活泼,怎么会影响大家?”

    她没有接我的话,而是拍了拍冰冷的石板,淡淡地道:

    “你要不要坐坐?”

    我没有客气,挨着她坐了下来。“你今天状态不错啊,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开心。能说说吗?碰到了什么好事情了?”

    她附着我耳,柔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今天是个好日子。”

    “好日子?什么好日子?”我摸摸脑袋,说道:“三月三是吧?”

    她噗的一笑,说道:“笨蛋,哪有那么多三月三?我说的是——”

    “生日,今天是你的生日?”没等她说完,我插话道。

    她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是的,是我母亲的灾难日。”

    顿了一会,她又唉声叹气地道:“确实,是个灾难日,一个不折不扣的灾难日……是她的,也是我的。”

    “怎么了这是,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觉得,不管父母再怎么不好,他们毕竟生了我们,养了我们。”

    “你说的没错,确实没错。但是,那只是你们,并不包括我。”

    “此话怎讲?”我诧异莫名。

    “这么跟你说吧,生我的人,她并没有养我,养我的人,跟我非亲非故。可以说,在这个世上,我根本没有亲人,一个都没有。自打来到这个世上,吃的都是百家饭,穿的都是百家衣。”

    一听这话,我糊涂了,简直是一塌糊涂。因为,这跟之前的那个版本,差别实在实在太大。

    之前,她跟我说的是,她是个孤儿。养父母不愿供她读书,所有她就离开了那个家,自己挣钱读书,自己养活自己。

    依据这个版本,她其实跟我是一样一样的,都没有经济来源,都得自食其力。只是,将她逼走的是养父母,而非亲生父母。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可是现在,相怜是相怜,却不是那么同病了。于是,特富好奇心的我,又开始一个劲地刨根究底。

    经不住我的死缠硬泡,她终于说出了心底的秘密:

    一个与世隔绝的乡村,一个没有史记的民族,一个刀耕火种的荒野,一个冰天雪地的冬晨,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一个蠢蠢欲动的黑包……

    看到包裹,老族长以为是动物,以为是饿坏了的,不得不跑出来觅食的动物。谁知,却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襁褓里,除了生辰八字,一丝能表明婴儿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有说,她是“上山下乡”的知青们留下的孩子,因为,很多幼小的父母为了回城,不得不把孩子送人甚至遗弃,以换回自己回城的机会及安逸的生活。

    有说,她是某个穷苦家庭的孩子,只因她是女生,违背了父母家人的意愿,所以才被偷偷地遗弃。

    因为,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某些父母考虑的只是传宗接代,他们想要的只是带把的,没枪的自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怜襁褓中的孩子,就这么来到了老族长家,由家族成员一起供养,吃着集体的大锅饭。

    然而,好景不长,一场“运动”汹涌而来。原来的集体不复存在,寡居的老族长也离开人间。

    之后,队长说:凡是生产队的社员,每家养一星期,从村头开始。无论她进哪家,都得给她管饭吃,给她衣穿。都得给她床睡,直到她长到十三岁。

    ……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为什么只到十三岁呢?”

    她说:“按照部落风俗,十三岁就可以结婚。”

    “十三岁?十三岁结婚?”

    我眼睛睁得老大,不可思议。我以为,只有大南山会是这样,不想……

    “是的,十三岁,这个地方就是这样。”

    “那,你干嘛不结婚?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没有干吗,只有这般。”她说,“我要是结了婚,我这辈子不就完了?再怎么傻的人,也不会这么糟贱自己!尤其是在这个地方,别人可以把你扔掉,但你不可以扔掉自己,绝不可以!”

    她的喉咙有些哽咽,她的泪在流。我伸过手去,帮她轻轻地抹了抹眼睛。

    刚抹一会,她突然捉住我手,轻声说道:“阿非,你真幸福!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一听这话,我一时语塞,差一点没哭出声音。

    的确,在她面前,每个人都是幸福的。同样是人,至少我们还有家,还有父母,还有亲人,还有“家”的种种附属品。可是她呢?她有什么?她能有什么?

    话毕,她的眼彻底决堤,大颗大颗的铺天盖地,打在我的手背上。我连忙抬起右手,去为她抹去泪滴。

    抹着抹着,不想,手却被抓了过去,四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我感觉到她手在抖,像中了电流般一跳跳的。

    “要是,”她说,“要是我也有个亲人,那该多好!”

    她的声音太柔,柔得让人心碎。

    她的声音太颤,能将泪水抖落。

    她的声音太动听,只是不能听,一听心就痛,痛的让人心碎。

    我的天呐,想不到这太阳底下,还有这么可怜的人。

    这么一想,我冲口而出:

    “你不是问,咱俩能不能成个家吗?

    能!能!能!我就是你家,我们全家人都是。”

    这话一说,天垮了,大雨磅礴,打湿了衣杉,打湿了月牙。

    她一把将我拥住,满心狂喜:

    “我终于有家了,我终于有家了……谢谢你,小非。谢谢,谢谢……”

    她忘情地将我抱起,紧紧地抱在一起,疯狂地将我吻着,吻我的脸,吻我的额,吻我的眼,任凭泪花像身后的瀑,飞流直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