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深渊中的微光
令人胆颤的枪声停了，雷声也停了，但这场雨却似乎还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
露天的农家院子里聚了不少人。
女人们围在那个躺在院子正中央、脑袋都被人给拧下来了的赵谷泉的旁边，叽叽喳喳的八卦这老色鬼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几个大老爷们儿则是蹲在一旁的小角落里，热热闹闹的，像是在议论什么。
“嘿，你说这上面咋还没动静啊？这都多久了啊。”
“嗨，那裸男肯定死了啊，浑身光溜溜的，啥武器都没带的。你又不是没听到刚才那枪声啊，早给打成筛子咯！”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人咧嘴笑了笑，又用胳膊肘捅了下自己旁边的人，“看，肖疯婆来啦！”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提着一把菜刀就冲了出来，吓得那些围在一起的女人们赶紧尖叫着闪开。
“千刀杀的畜生！人渣！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那个被人唤作“肖疯婆”的女人直接拨开人群扑到了赵谷泉的尸体上，一边尖声咒骂着，一边狠狠地挥着菜刀砍向赵谷泉，血浆碎肉溅得老远，很快，那具尸体便被砍得不成人形了。
“卧槽，这，这特么什么仇啊？不就是被强暴了几次，至于么？”一个小伙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刚才那个中年人一脚踩在凳子上，像只猴似的蹲在上面，得意洋洋地说道，“要我说这事儿呀，那姓赵的也确实太特么畜生了。人肖疯婆一家子本来要去黄金城的，特么开车路过这儿，就给那赵谷泉拉着几个弟兄给劫了。”
“劫啥啊？”那小伙子一脸坏笑地问道。
“你个臭小子，”光膀子的中年人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接着说道，“肖疯婆的男人也是硬气，拿枪指着都不跑，结果被赵谷泉一枪给崩了不说，还被人把眼皮给割了，让他看着自己老婆被人给轮了，那叫一个死不瞑目啊！一双死鱼眼睛盯得你浑身鸡皮疙瘩！”
“这……”听到这里，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就连那个小伙子也不禁语塞。
“而且啊，这还不是最变态的，”那个中年人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你们知不知道，这肖疯婆，以前有个女儿！”
“啊，从来没听说过啊……难不成？”
“嗯，”中年人重重地点了点头，“一个十来岁的丫头片子啊，毛都还没长齐呢，当着她爹妈的面儿被人给轮死了！那肖疯婆啊，就是这么疯了的！”
“这特么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儿吗这！”一个有些微胖的老大爷皱着眉头骂道，“这简直就是畜生！”
“哼，”中年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咋啦？看不惯了？有种你在那姓赵的活着的时候骂啊，在我们面前你特么装的什么装！你敢说昨天那几个女人你没玩儿？”
“她，她，”胖老头儿被羞得满脸通红，嘟嘟囔囔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她，她们又没说‘不’！”
“那她们还没说‘请’呢，还有理了你还？”
“装什么清高啊？！真的是！”
“就是！”
“嘿，你们还别说，我觉得刚那裸男就是来寻仇的！”那小伙子看了眼漆黑一片的楼上，回过头来继续侃道，“昨天被他们给弄死的那两个女孩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我勒个乖乖，特别是披黑袍子的那个，特么跟开了挂一样，刀枪不入！好家伙，硬是弄死了这边好几个，最后……”
“最后还不是被你给阴了？”一个瘦巴巴的人满脸淫笑地接了一句。
“嘿，”小伙子眉毛挑了挑，笑道，“我这身手，不是我吹的，想当年……诶，赵老头儿，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啊……没，没啥，”赵老伯转过身来惊慌无比地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拽紧小虎子胖乎乎的小手，“没事儿，带，带我孙儿出去溜达溜达，好久没下雨了嘛不是！”
“切，搞得跟做贼一样。”一群人摇摇头，没再搭理他。
哐——
还在滴血的菜刀掉落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肖疯婆抬起头来，木讷讷地看着从楼道里走出来的男子。
不同于刚来的时候，此时的皇振龙虽然依旧是一丝不挂，身上却是披了一层厚厚的血痂，淅淅沥沥的雨水滴打在他的身上，那片殷红也没有变淡。
一个女孩儿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怀中，黑色的长袍裹住了她娇小的躯体，虽然看不清脸，但围观的人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昨天那个女孩。
淡淡瞥了一眼赵谷泉已经面目全非的尸首，皇振龙抱着陈杨，一路走到了院子门口，然后轻轻将她放在了一处积水较少的地上。
吱呀——
在众人惊怒的目光中，皇振龙缓缓关上了院子的大门。
“完了……”
赵老伯松开了拉着小虎子的手，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你要干什么！啊？！”
皇振龙迈着沉稳的脚步，慢慢向人群走去，而那群大老爷们儿也咋咋呼呼迎了上来！
啪——
夹杂着猛烈的破风声，皇振龙闪电般伸出手去，一把钳住领头那中年人的脖子，拎小鸡似的将这个百六十斤不止的壮汉给单手提了起来！
“咯咯咯……”
那大汉死死握着皇振龙钳住他脖子的右手，一张老脸瞬间就给胀成了猪肝色，嗓子里发出极度变形的怪叫，两只大粗腿无力地蹬动着，做着无意义的挣扎！
轰——
皇振龙把手一松开，那大汉便立马重重摔倒在了地上，抱着脖子一个劲儿的咳嗽，老半天没缓过劲来。
皇振龙蹲下身去，问道：“昨天，他们交火时，你在干嘛？”
“我在艹你妈！”那光膀子的中年人瞪大双眼，怒冲冲地吼道。
皇振龙没再废话，直接站起身来，然后猛地一脚跺在了那人头上！
咔——
清脆的骨裂声让所有人都不禁退了好几步，就看着脑浆跟麻婆豆腐似的从脑子里钻出来，流到地上还在微微抖动。恐怖的场景直接将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给吓得昏死过去，直挺挺倒在了一旁！
“去死！”
猜到了皇振龙就是来寻仇的那个小伙子知道今天凶多吉少了，于是掏出一把匕首来，想要先下手为强！
皇振龙身影虚晃一下，躲过这一刺的同时近身，“咔嚓”一下将小伙子的前臂硬生生打断！
“啊——”
小伙子脸色煞白的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断臂惨叫不已，一截白森森的骨头已经捅穿皮肤露在了外面，看起来无比骇人！
“所以，”皇振龙头也不回地揪住小伙子的头发，声音似死神般森然，“昨天，他们交火时，你在干什么？”
“我，我是今天才来的！”小伙子哆哆嗦嗦地吼道。
“骗人！”肖疯婆站起身来大喊道，“你别听他胡说！那两个小姑娘就是和他一路的！要不是他开枪打伤了一个，那两个姑娘早就跑掉了！”
“到底怎么回事！”皇振龙怒吼一声，猛地将小伙子甩到前面来，连他拎着的那块头皮都给撕了下来！
“我，我，我不是人！我就是个畜生！我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小伙子强忍着剧痛，一边骂自己，一边用没受伤的左手狠狠抽自己耳光！
“所以，她俩救了你，然后遇上了那伙人，你又把她俩卖了？”
“不，不不不，”小伙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又连忙扑过去一把抱住了皇振龙的腿，痛哭流涕地哀嚎道，“饶了我吧，我，我只是想活下去啊！我，我没有出卖她们，你看我手无寸铁，怎么可能开黑枪啊！你要相信我啊！”
噗呲——
小伙子难以置信的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胸口的尖刃，握着刀的左手手臂已经严重扭曲，让本该刺向皇振龙的一刀扎到了自己身上！
“你以为，这就完了，白眼儿狼？”
小伙子抬起头来，看到了皇振龙那双充满暴戾的眼睛，周遭快要凝为实质的冰冷杀气让他浑身哆嗦得厉害！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皇振龙将这小伙子的两颗眼珠给硬生生挖了出来，然后“啪”的一声直接捏爆！
“我要杀了你！”
此时的小伙子的眼眶中空洞无物，淋漓的鲜血从中喷涌而出，如恶鬼般狰狞恐怖！
“哼，”皇振龙站起身的同时，把小伙子胸口插着的尖刀给拔了出来，接着又狠狠扎在了他的小腿跟腱处，将几乎整个刀刃都深深钉进了水泥地中！
充耳不闻身后的惨叫声，皇振龙转过身去，揪住下一个人问道：
“昨天，他们交火时，你在干啥？”
“哇呀——”
胖老头怪叫一声，衣服都被撕烂了才死命挣开了皇振龙，然后立马头也不回地跑到小院的围墙边爬树翻了出去！
“啊——”
几乎是在他跳下去的瞬间，围墙外便传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到外面密密麻麻的嘶吼，众人才惊讶地发现——雨，停了。
没有大雨的掩盖，浓重的血腥味早就将四面八方的活尸全都吸引过来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这小院外便聚了上百只活尸，不仅小院的大门被它们拍得哐哐作响，就连那看似厚实的围墙也已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尸群推垮掉！
“横竖都是个死，咱跟他拼了！”
“干！去死吧！”
“妈的，杀了他！”
就在人们冲上来要拼个鱼死网破的同时，一道阴森沙哑的声音也在皇振龙的脑海中响起：“杀了他们！这些卑微的贱民——杀光他们！”
“啊——”
皇振龙大吼一声，雾气氤氲的眼眶中再一次泛起了妖异的猩红，下一刻，眼前的小院已经沦为了一片焦黑的土地，四周也弥漫着极为浓烈的硝烟，暗红色的天很低，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深渊之中。
不远处，一只只浑身腐烂不堪的行尸走肉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它们嘶吼着，摇摇晃晃地朝自己扑了过来！
“找死！”
暴喝一声，皇振龙冲入了尸群中，凭着一身蛮力撕碎了一只又一只的活尸，数不清的残肢断臂如天女散花般飞舞，四溅而出的血浆甚至不输先前滂沱的暴雨！
“哈哈哈哈……”
皇振龙发出近乎癫狂的笑，如同一头嗜血的凶兽，完全沉浸在了无止境的杀戮之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忘记那段悲痛的回忆！
天色越来越暗沉，越来越压抑。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皇振龙只能继续杀下去，杀到手臂开始脱力，杀到关节完全僵硬，杀到昏昏沉沉的大脑中只剩下了血腥和死亡！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操！”
半路上，孟晟驾驶的装甲车突然罢工了，也不知道是哪儿出了故障，毕竟现在人自己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谁还有精力来保养车啊。
不得已，姚宇鹏只得留下来陪孟晟一起修理这台老掉链子的装甲车，一个人的确忙不过来，而李沐杰和朱徳元则是陪着曾婷继续向前追去。
终于，就在李沐杰刚喊完第四百八十二声“卧槽劳资跑不动了”之后，三个人总算是看到了那个农家院子。
站在一个不算高的小土坡上，三人恰能将小院内外的情况尽收眼底：无论是墙外黑压压层层叠叠的活尸，还是墙内血淋淋密密麻麻的碎尸。
“吼——”
突然，庭院中传来了一道沙哑的狂啸，疯狂中夹带着不知归途的迷惘，雄浑里透露着失魂落魄的无助。
下一秒，曾婷哽咽着捂住了自己的小嘴，但晶莹的泪水还是从眼眶中滚落，悲恸的情绪随着那道狂吼声冲进她的心间，势不可挡地砸碎了她封闭内心的枷锁，让曾经那一幕幕梦魇般纠缠着她的痛苦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她曾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卷入到尸潮之中，所以她能听懂那道吼声中的绝望。每一个辗转难眠的深夜，那只粗糙厚实的大手从自己手中滑落的画面就会在脑海中反复上演，挥之不去！
“别哭了，我们帮你把活尸引开！”李沐杰走上前来拍拍曾婷的肩膀，又转身对朱徳元说道，“走吧，干活了！”
“嗯。”朱徳元深深地看了一眼庭院中的惨景，眼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
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连串巨大的枪响从小院的背后传来，成片的活尸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如同割麦子般一茬茬倒下，剩下的活尸也在一阵躁动之后才终于找到了火力点的方向，于是立刻嘶吼着扑了过去！
“剩下的……”
“交给我了！”
话音刚落，朱徳元便提着大刀一头冲进了尸群中，有如闲庭信步般的从容，手起刀落间竟没有一合之敌！
……
院子里，皇振龙跪在大片残肢断臂上喘着粗气，尽管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但这周围冲天的腥臭还在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满腔抑郁着的暴戾情绪也没有完全释放出来——他还想杀！
脑海中每一张他能想起来的脸孔都会在下一瞬腐烂掉，亲人的，朋友的，然后张着血盆大口扑向自己。黑暗的深渊里，皇振龙竭尽全力地想要守护住哪怕一个人，最后却只能哭嚎着亲手撕碎他们！
最后，深渊里再没有熟悉的面孔了，只有一只又一只的活尸，流脓的皮肤，破烂的身躯，无穷无尽，不休不止……
如果这世上再没人认识我，那么这世上也就再没有我……
“哈哈哈哈……”
不可一世的狂笑在山谷间回荡，落魄、凄凉，却依旧带着天神般主宰一切的力量。皇振龙颇为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将他以前送给陈杨保命用的那柄尸王爪抵在了自己太阳穴上。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嘭！嘭！嘭！
一阵枪响后，沉重的大门被人推开。皇振龙动作僵硬地偏过头看去，麻木的双眼像是蒙上了一层死灰，他的眼中，依旧是一片混沌。
隐约间，他看到一头身材娇小的活尸朝自己冲了过来。
皇振龙想抬手将它挡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听使唤了，沉重的尸王爪也从手中掉落。
“我杀了数以万计的活尸，”皇振龙在心里苦笑道，“谁会想到最后竟然会死在这么一个小不点儿手上？”
皇振龙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没想到撞入自己怀中的竟是一副温暖柔软的躯体！
微风吹过，轻轻扬起的发梢拂过皇振龙的脸颊。
抬起头来，皇振龙看到了深渊尽头的一米微光。
“即使世界终灭，我依然会牵着你的手。”她说。
露天的农家院子里聚了不少人。
女人们围在那个躺在院子正中央、脑袋都被人给拧下来了的赵谷泉的旁边，叽叽喳喳的八卦这老色鬼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几个大老爷们儿则是蹲在一旁的小角落里，热热闹闹的，像是在议论什么。
“嘿，你说这上面咋还没动静啊？这都多久了啊。”
“嗨，那裸男肯定死了啊，浑身光溜溜的，啥武器都没带的。你又不是没听到刚才那枪声啊，早给打成筛子咯！”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人咧嘴笑了笑，又用胳膊肘捅了下自己旁边的人，“看，肖疯婆来啦！”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提着一把菜刀就冲了出来，吓得那些围在一起的女人们赶紧尖叫着闪开。
“千刀杀的畜生！人渣！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那个被人唤作“肖疯婆”的女人直接拨开人群扑到了赵谷泉的尸体上，一边尖声咒骂着，一边狠狠地挥着菜刀砍向赵谷泉，血浆碎肉溅得老远，很快，那具尸体便被砍得不成人形了。
“卧槽，这，这特么什么仇啊？不就是被强暴了几次，至于么？”一个小伙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刚才那个中年人一脚踩在凳子上，像只猴似的蹲在上面，得意洋洋地说道，“要我说这事儿呀，那姓赵的也确实太特么畜生了。人肖疯婆一家子本来要去黄金城的，特么开车路过这儿，就给那赵谷泉拉着几个弟兄给劫了。”
“劫啥啊？”那小伙子一脸坏笑地问道。
“你个臭小子，”光膀子的中年人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接着说道，“肖疯婆的男人也是硬气，拿枪指着都不跑，结果被赵谷泉一枪给崩了不说，还被人把眼皮给割了，让他看着自己老婆被人给轮了，那叫一个死不瞑目啊！一双死鱼眼睛盯得你浑身鸡皮疙瘩！”
“这……”听到这里，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就连那个小伙子也不禁语塞。
“而且啊，这还不是最变态的，”那个中年人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你们知不知道，这肖疯婆，以前有个女儿！”
“啊，从来没听说过啊……难不成？”
“嗯，”中年人重重地点了点头，“一个十来岁的丫头片子啊，毛都还没长齐呢，当着她爹妈的面儿被人给轮死了！那肖疯婆啊，就是这么疯了的！”
“这特么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儿吗这！”一个有些微胖的老大爷皱着眉头骂道，“这简直就是畜生！”
“哼，”中年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咋啦？看不惯了？有种你在那姓赵的活着的时候骂啊，在我们面前你特么装的什么装！你敢说昨天那几个女人你没玩儿？”
“她，她，”胖老头儿被羞得满脸通红，嘟嘟囔囔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她，她们又没说‘不’！”
“那她们还没说‘请’呢，还有理了你还？”
“装什么清高啊？！真的是！”
“就是！”
“嘿，你们还别说，我觉得刚那裸男就是来寻仇的！”那小伙子看了眼漆黑一片的楼上，回过头来继续侃道，“昨天被他们给弄死的那两个女孩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我勒个乖乖，特别是披黑袍子的那个，特么跟开了挂一样，刀枪不入！好家伙，硬是弄死了这边好几个，最后……”
“最后还不是被你给阴了？”一个瘦巴巴的人满脸淫笑地接了一句。
“嘿，”小伙子眉毛挑了挑，笑道，“我这身手，不是我吹的，想当年……诶，赵老头儿，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啊……没，没啥，”赵老伯转过身来惊慌无比地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拽紧小虎子胖乎乎的小手，“没事儿，带，带我孙儿出去溜达溜达，好久没下雨了嘛不是！”
“切，搞得跟做贼一样。”一群人摇摇头，没再搭理他。
哐——
还在滴血的菜刀掉落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肖疯婆抬起头来，木讷讷地看着从楼道里走出来的男子。
不同于刚来的时候，此时的皇振龙虽然依旧是一丝不挂，身上却是披了一层厚厚的血痂，淅淅沥沥的雨水滴打在他的身上，那片殷红也没有变淡。
一个女孩儿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怀中，黑色的长袍裹住了她娇小的躯体，虽然看不清脸，但围观的人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昨天那个女孩。
淡淡瞥了一眼赵谷泉已经面目全非的尸首，皇振龙抱着陈杨，一路走到了院子门口，然后轻轻将她放在了一处积水较少的地上。
吱呀——
在众人惊怒的目光中，皇振龙缓缓关上了院子的大门。
“完了……”
赵老伯松开了拉着小虎子的手，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你要干什么！啊？！”
皇振龙迈着沉稳的脚步，慢慢向人群走去，而那群大老爷们儿也咋咋呼呼迎了上来！
啪——
夹杂着猛烈的破风声，皇振龙闪电般伸出手去，一把钳住领头那中年人的脖子，拎小鸡似的将这个百六十斤不止的壮汉给单手提了起来！
“咯咯咯……”
那大汉死死握着皇振龙钳住他脖子的右手，一张老脸瞬间就给胀成了猪肝色，嗓子里发出极度变形的怪叫，两只大粗腿无力地蹬动着，做着无意义的挣扎！
轰——
皇振龙把手一松开，那大汉便立马重重摔倒在了地上，抱着脖子一个劲儿的咳嗽，老半天没缓过劲来。
皇振龙蹲下身去，问道：“昨天，他们交火时，你在干嘛？”
“我在艹你妈！”那光膀子的中年人瞪大双眼，怒冲冲地吼道。
皇振龙没再废话，直接站起身来，然后猛地一脚跺在了那人头上！
咔——
清脆的骨裂声让所有人都不禁退了好几步，就看着脑浆跟麻婆豆腐似的从脑子里钻出来，流到地上还在微微抖动。恐怖的场景直接将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给吓得昏死过去，直挺挺倒在了一旁！
“去死！”
猜到了皇振龙就是来寻仇的那个小伙子知道今天凶多吉少了，于是掏出一把匕首来，想要先下手为强！
皇振龙身影虚晃一下，躲过这一刺的同时近身，“咔嚓”一下将小伙子的前臂硬生生打断！
“啊——”
小伙子脸色煞白的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断臂惨叫不已，一截白森森的骨头已经捅穿皮肤露在了外面，看起来无比骇人！
“所以，”皇振龙头也不回地揪住小伙子的头发，声音似死神般森然，“昨天，他们交火时，你在干什么？”
“我，我是今天才来的！”小伙子哆哆嗦嗦地吼道。
“骗人！”肖疯婆站起身来大喊道，“你别听他胡说！那两个小姑娘就是和他一路的！要不是他开枪打伤了一个，那两个姑娘早就跑掉了！”
“到底怎么回事！”皇振龙怒吼一声，猛地将小伙子甩到前面来，连他拎着的那块头皮都给撕了下来！
“我，我，我不是人！我就是个畜生！我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小伙子强忍着剧痛，一边骂自己，一边用没受伤的左手狠狠抽自己耳光！
“所以，她俩救了你，然后遇上了那伙人，你又把她俩卖了？”
“不，不不不，”小伙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又连忙扑过去一把抱住了皇振龙的腿，痛哭流涕地哀嚎道，“饶了我吧，我，我只是想活下去啊！我，我没有出卖她们，你看我手无寸铁，怎么可能开黑枪啊！你要相信我啊！”
噗呲——
小伙子难以置信的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胸口的尖刃，握着刀的左手手臂已经严重扭曲，让本该刺向皇振龙的一刀扎到了自己身上！
“你以为，这就完了，白眼儿狼？”
小伙子抬起头来，看到了皇振龙那双充满暴戾的眼睛，周遭快要凝为实质的冰冷杀气让他浑身哆嗦得厉害！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皇振龙将这小伙子的两颗眼珠给硬生生挖了出来，然后“啪”的一声直接捏爆！
“我要杀了你！”
此时的小伙子的眼眶中空洞无物，淋漓的鲜血从中喷涌而出，如恶鬼般狰狞恐怖！
“哼，”皇振龙站起身的同时，把小伙子胸口插着的尖刀给拔了出来，接着又狠狠扎在了他的小腿跟腱处，将几乎整个刀刃都深深钉进了水泥地中！
充耳不闻身后的惨叫声，皇振龙转过身去，揪住下一个人问道：
“昨天，他们交火时，你在干啥？”
“哇呀——”
胖老头怪叫一声，衣服都被撕烂了才死命挣开了皇振龙，然后立马头也不回地跑到小院的围墙边爬树翻了出去！
“啊——”
几乎是在他跳下去的瞬间，围墙外便传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到外面密密麻麻的嘶吼，众人才惊讶地发现——雨，停了。
没有大雨的掩盖，浓重的血腥味早就将四面八方的活尸全都吸引过来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这小院外便聚了上百只活尸，不仅小院的大门被它们拍得哐哐作响，就连那看似厚实的围墙也已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尸群推垮掉！
“横竖都是个死，咱跟他拼了！”
“干！去死吧！”
“妈的，杀了他！”
就在人们冲上来要拼个鱼死网破的同时，一道阴森沙哑的声音也在皇振龙的脑海中响起：“杀了他们！这些卑微的贱民——杀光他们！”
“啊——”
皇振龙大吼一声，雾气氤氲的眼眶中再一次泛起了妖异的猩红，下一刻，眼前的小院已经沦为了一片焦黑的土地，四周也弥漫着极为浓烈的硝烟，暗红色的天很低，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深渊之中。
不远处，一只只浑身腐烂不堪的行尸走肉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它们嘶吼着，摇摇晃晃地朝自己扑了过来！
“找死！”
暴喝一声，皇振龙冲入了尸群中，凭着一身蛮力撕碎了一只又一只的活尸，数不清的残肢断臂如天女散花般飞舞，四溅而出的血浆甚至不输先前滂沱的暴雨！
“哈哈哈哈……”
皇振龙发出近乎癫狂的笑，如同一头嗜血的凶兽，完全沉浸在了无止境的杀戮之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忘记那段悲痛的回忆！
天色越来越暗沉，越来越压抑。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皇振龙只能继续杀下去，杀到手臂开始脱力，杀到关节完全僵硬，杀到昏昏沉沉的大脑中只剩下了血腥和死亡！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操！”
半路上，孟晟驾驶的装甲车突然罢工了，也不知道是哪儿出了故障，毕竟现在人自己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谁还有精力来保养车啊。
不得已，姚宇鹏只得留下来陪孟晟一起修理这台老掉链子的装甲车，一个人的确忙不过来，而李沐杰和朱徳元则是陪着曾婷继续向前追去。
终于，就在李沐杰刚喊完第四百八十二声“卧槽劳资跑不动了”之后，三个人总算是看到了那个农家院子。
站在一个不算高的小土坡上，三人恰能将小院内外的情况尽收眼底：无论是墙外黑压压层层叠叠的活尸，还是墙内血淋淋密密麻麻的碎尸。
“吼——”
突然，庭院中传来了一道沙哑的狂啸，疯狂中夹带着不知归途的迷惘，雄浑里透露着失魂落魄的无助。
下一秒，曾婷哽咽着捂住了自己的小嘴，但晶莹的泪水还是从眼眶中滚落，悲恸的情绪随着那道狂吼声冲进她的心间，势不可挡地砸碎了她封闭内心的枷锁，让曾经那一幕幕梦魇般纠缠着她的痛苦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她曾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卷入到尸潮之中，所以她能听懂那道吼声中的绝望。每一个辗转难眠的深夜，那只粗糙厚实的大手从自己手中滑落的画面就会在脑海中反复上演，挥之不去！
“别哭了，我们帮你把活尸引开！”李沐杰走上前来拍拍曾婷的肩膀，又转身对朱徳元说道，“走吧，干活了！”
“嗯。”朱徳元深深地看了一眼庭院中的惨景，眼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
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连串巨大的枪响从小院的背后传来，成片的活尸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如同割麦子般一茬茬倒下，剩下的活尸也在一阵躁动之后才终于找到了火力点的方向，于是立刻嘶吼着扑了过去！
“剩下的……”
“交给我了！”
话音刚落，朱徳元便提着大刀一头冲进了尸群中，有如闲庭信步般的从容，手起刀落间竟没有一合之敌！
……
院子里，皇振龙跪在大片残肢断臂上喘着粗气，尽管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但这周围冲天的腥臭还在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满腔抑郁着的暴戾情绪也没有完全释放出来——他还想杀！
脑海中每一张他能想起来的脸孔都会在下一瞬腐烂掉，亲人的，朋友的，然后张着血盆大口扑向自己。黑暗的深渊里，皇振龙竭尽全力地想要守护住哪怕一个人，最后却只能哭嚎着亲手撕碎他们！
最后，深渊里再没有熟悉的面孔了，只有一只又一只的活尸，流脓的皮肤，破烂的身躯，无穷无尽，不休不止……
如果这世上再没人认识我，那么这世上也就再没有我……
“哈哈哈哈……”
不可一世的狂笑在山谷间回荡，落魄、凄凉，却依旧带着天神般主宰一切的力量。皇振龙颇为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将他以前送给陈杨保命用的那柄尸王爪抵在了自己太阳穴上。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嘭！嘭！嘭！
一阵枪响后，沉重的大门被人推开。皇振龙动作僵硬地偏过头看去，麻木的双眼像是蒙上了一层死灰，他的眼中，依旧是一片混沌。
隐约间，他看到一头身材娇小的活尸朝自己冲了过来。
皇振龙想抬手将它挡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听使唤了，沉重的尸王爪也从手中掉落。
“我杀了数以万计的活尸，”皇振龙在心里苦笑道，“谁会想到最后竟然会死在这么一个小不点儿手上？”
皇振龙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没想到撞入自己怀中的竟是一副温暖柔软的躯体！
微风吹过，轻轻扬起的发梢拂过皇振龙的脸颊。
抬起头来，皇振龙看到了深渊尽头的一米微光。
“即使世界终灭，我依然会牵着你的手。”她说。